我想结结实实地摔一次

钱多多

给侄女买鞋，她指定要买一双带轱辘的。我突然发了少年狂，给自己也买了一双。

我想起童年，在一群技巧娴熟的伙伴中间，笨拙地穿着溜冰鞋，笨拙地扶着栏杆在呼啸着的人们身边，小心翼翼地行走着，是的，行走，我用尽全身力气努力地弓起鞋子里面的每个脚趾，紧紧扣住地面，一步一顿地在溜冰场里行走。

我不是运动白痴，大小脑发育得也算平衡。我一直是田径队的骨干，拿过很多奖。可是我身体里所有的细胞都坚决拒绝学会溜冰。这是我的死穴。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跟着同学在大大小小的溜冰场里混迹。起先不会的，摔几跤，站起来扭扭捏捏地就会了。我看着心痒难耐，跟出去不到几米，就在坡道上摔成了S形，于是灰头土脸地扶着墙走回去，聊天喝饮料，望着兴高采烈大呼小叫的同学们貌似也很高兴。

高二时城里新出了个真冰场，用冰刀鞋。我们省了半个月的早餐钱买了门票，大家进门的统一姿势全是跌得狗吃泥，然后是集体的尖叫，我记得冰刀很锋利，手指刮过就凉飕飕的。我忍不住想，被这样的冰刀割伤会是什么感觉。可是同伴们已经在一片白花花的雪地里自由飞翔着。我一直没敢滑，站在边缘看着他们傻笑，谁也不知道，我是多么地渴望走进去，那怕是痛快地摔一次，再摔一次，也好。可是，我始终站在那里，脚边上放着那双泛着寒光的冰刀鞋。一动没动。

没人知道，那是我青春中多么大的遗憾。直到有天，有人对我说，如果不摔跤，怎么可能学会溜冰？你太过于保护自己，所以失去了太多的乐趣。

是的，我看得见那些乐趣，我嫉妒他们的欢乐，可是我忘记了把自己无所顾及地放开去感觉痛的片刻。也许忘情投入，比旁观更美丽。

他是对的。我和小侄女一路尖叫着欢笑着滑着走着。我们贴近迅疾走掉的青春，就是在类似的方式里重温那些被遗忘的片刻。

编辑 张秀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