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 然
我是被爸妈娇惯长大的,婚后依然任性得很,尽管丈夫对我凡事都忍让迁就,我还是经常给他出“节目”,怀孕后则更是“霸道”得不着边际。这不,他又把我惹恼了,我悄悄出门后,立即开车去了乡下曾祖父曾祖母的家。我关掉手机,为的就是让他无头苍蝇般四处找我。
大半年没见,两位老人似乎又老了一些,视力不济,耳朵背得更为厉害,用很大的声音说话,他们也才能听个大概,因此,他们常常借助纸笔向保姆说明急欲办理的事情。两位老人毕竟都是年过90的高龄老人了。
吃过晚饭,曾祖父搬张摇椅看起了电视剧,曾祖母则戴着老花镜,坐在曾祖父右后侧的沙发上,神情安详地做毛线活儿,时不时地抬下头,望望随着剧情变化而情绪变化的曾祖父,有时会停下来,久久注视着曾祖父的脸,若有所思,偶尔也笑笑。两位老人的融洽、和谐与自然流溢的那种幸福,让我羡慕,还有一种莫名的忧伤。
曾祖父可能是看到了剧中很有趣的一幕,毫不掩饰地开怀大笑,连眼泪都笑出来了,曾祖母也在很开心地笑。我感到奇怪,曾祖母根本就不知道曾祖父在电视里看到了什么(她压根儿就不看),又怎能笑得那么“配合”,又一样地开心呢?
我抑制不住地问曾祖母:“您知道太公为什么笑成那样吗?”我用最大声音连说了几遍,曾祖母仍在拼命摇头:“我听不见!”我只好用纸笔写给她看。看过之后她连连摇头说:“不知道。”我顿时笑得直不起腰来,依偎在曾祖母怀里继续写道:“不知道,那你为什么笑?”曾祖母顺口答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他高兴我就高兴呗!”
他高兴,她便高兴,并且不问理由。曾祖母的爱,原来竟是如此的“稀里糊涂”!
新月如镰,映入窗棂。
突然,曾祖母走到院中,曾祖父立即尾随而去。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也跟着出去了。只见曾祖母高高仰着头,曾祖父则有些紧张地站在她身边。当看到曾祖母紧拧眉头、大张着嘴巴的样子,他立即大喊大叫,让保姆做好去医院的准备。这时,只见曾祖母“啊”了几秒钟,猛地打了一个很响的喷嚏。曾祖父顿时释然地长出了一口气。不想,曾祖母嗔怪道:“不就打个喷嚏嘛,你出来干吗?”曾祖父并不解释什么,只是“嘿儿嘿儿”地笑,像个小孩子似的。
夜里我用纸笔为曾祖父抱打不平,一怪曾祖母不知“好歹”,二笑曾祖父太“多情”。
曾祖父摇摇头,满脸含笑拿过笔,抖抖颤颤地写下这样几行文字:“太公不是多情,是她不舒服我就觉得心里也不舒服,她痛苦我心里也 禁不住地难受。再说啦,她对我凶,是怕我累着,是心疼我哩……”
她难受,他也难受,同样不问理由。曾祖父的爱,也是如此的“稀里糊涂”!
但这分明又是最纯粹透明而又无比深沉真挚的爱啊——爱对方爱到没理由!
我琢磨着曾祖父的话,一夜无眠。
当腹中的胎儿轻轻“踹”我的时候,一轮太阳正在乡村老家的东山顶上冉冉升起。我在认真洗理之后轻施淡妆,即向曾祖父曾祖母匆匆告别。曾祖母问我:“你不是说要住十天半月的吗?”我说:“原本是这样想的……不过我现在有了急事,需要马上回去!”
曾祖父和曾祖母不知,这“急事”与爱情有关,与我和爱人的终生幸福有关。
文/嫣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