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斯福恶战美国大财阀

王　文

“奥巴马新政”才两周，非议之声已经四起。历史是那么惊人的相似，76年前，“罗斯福新政”刚开始时遇到的阻力和非议也非常大。面对那些反对新政的美国大财阀，罗斯福做的只能是一次“恶战”又一次“恶战”。

“如果失败，就是美国的末代总统了”

1933年3月4日罗斯福宣誓就职时，陷入经济大危机四年多的美国已经糟糕得不成样子。大财阀们挤兑了大多数的黄金和货币，几乎没有一家银行还在营业，支票在华盛顿已无法兑现，就连白宫也被大财阀代言人、上届总统胡佛“洗劫一空”。罗斯福滚动着轮椅走进那个椭圆形办公室，发现桌上除国旗和国玺外，能拿走的东西都已被胡佛拿走了。没有便笺，没有铅笔，没有电话，连叫人的按铃也没有。一个人在那里，什么事都干不了。

当天晚上，罗斯福援用了几乎被人忘记了的《对敌通商法》，宣布全国银行一律休假四天，要求国会召开特别会议，在四天内拟好并通过紧急法案。推行国家救济方案，罗斯福接连遭遇各方争论和阻力。在今天看来，政府干预经济活动是很平常的宏观经济调控行为，但当时却是对传统政治体系和学术理论界冒大不韪的事件。大财阀的代表、马萨诸塞州参议员罗伯特·卢斯在国会中大喊：“这是社会主义那一套。”缅因州参议员卡罗尔·比第则大声疾呼：“上帝救救美国人民吧！”北方的血汗工厂老板们和南方的种植园主们都恼火极了，因为他们的廉价劳动力没有了来源，他们大肆攻击救济事业，宣传“谁去领救济金，谁就是懒汉和毫无社会价值的东西”。

于是，罗斯福任命了脾气火爆的休·约翰逊将军主持全国复兴总署工作。在罗斯福授意下，约翰逊开始了一场社会救济工作的宣传战。约翰逊以印第安人所崇拜的神鸟蓝鹰作为全国复兴总署的标志，再向公众严重警告：“不管个人还是团体，谁要是不尊重这只神鸟，后果自负。”凡是遵守他所制定的法规的企业，可以在厂店门上挂蓝鹰徽。很快，开汽车上街的消费者在挡风玻璃上贴上了这个图案。《时代》周刊每期封面上也印上了蓝鹰徽。光在旧金山垒球场上，就有8000个儿童排队组成了一个巨大的蓝鹰徽。一时间，各行各业开始遵从全国复兴总署的工作了。

就这样，从1933年3月9日至6月16日，罗斯福政府先后说服国会通过了70多项应急新政法案，致力于经济复兴，史称“百日新政”。“百日新政”看上去非常顺利。所以，有一位朋友对罗斯福说，如果继续成功下去，他将成为美国最伟大的总统，名垂千古；如果失败，他就是历史上最糟糕的总统。罗斯福回答则是：“如果我失败，我就是美国的末代总统了。”因为罗斯福知道，恶战才刚开始。

“不可避免的阻击开始了”

新政推出的种种政策损害了许多大财阀的利益。尽管各地普通民众开始渐渐走出四年大萧条的阴影，但是，大财阀们对罗斯福的攻击却从来没有停过。当时，对罗斯福最大的攻击就是“美国正在走社会主义道路”。有一首歌这样唱道：“USA再加上一个S，变成美利坚苏维埃。USA变成USSA……”大财阀艾尔·史密斯在当年12月公开在媒体上嘲笑新政后各种机构的简称泛滥，并说：“有些读者也许会问，为什么别人没有指出那些计划有危害性呢？答案很简单。任何一个头脑清醒的负责官员，在年关将届，市政财政困难，等待救济的时候，当然不会开枪打死那些雪中送炭的圣诞老人。”

对此，罗斯福的部下曾一语双关地对他说：“圣诞老人真的要有一件防弹背心才行。”罗斯福自己也承认：“不可避免的阻击开始了。带头开枪的是银行界和某些垄断工业部门的人。”他在给驻苏大使的一封信中还写道：“所有大炮都开始轰击了。他们那个组织，已有人叫‘忍无可忍同志会了。”在财阀的强大攻势下，约翰逊将军被迫辞去了全国复兴总署负责人的职务。对此，罗斯福非常痛心，在一次向全国民众的“炉边谈话”中，他流着眼泪用意大利语引述了经典剧目《蝴蝶夫人》中最凄凉的话语。

大企业家们已经决计跟罗斯福来一场恶战了。《控股公司法》的通过是最典型的例子。该法有一条规定，任何控股公司，如不能于五年内证明对公众有什么好处，就要解散，即所谓缓刑五年的“死刑”条款。大财阀们当然反对这一条。院外游说集团纷纷雇人游说国会，而且又雇用一些平民伪造选民来信，想以一场非同小可的“民主”攻势，把议案扼杀了。财阀们发了25万份电报、500万封信，要求否决“死刑”条款。众议院起初否决了这个条款，后来众议院调查证明，所谓民众来信全属伪造，这才改变了主张，通过了法案。大财阀们受到了重挫。

“社会保障法案本质上就是共产主义”

社会保障法案是该届国会上争辩得最激烈的问题。大财阀们当然不愿意为社会上普通民众的生活保险埋单。但他们的反对声音却是，如果这个社会保险法案得到通过，子女就将不再赡养父母，工人也将因征收工资税而心灰意懒，辞工不干，而且采取这样的措施，将会失去“生活情趣”。这些理由一度获得了许多民众的支持。于是财阀们继续挖空心思，想出种种理由来反对它，有人甚至极不礼貌地打断国会听证会。有一回，在这个法案作证的听证会上，有个女人忽然跳出来高喊：“主席先生，这个法案是从《共产党宣言》第18页逐字逐句抄来的，我这里有原书。”

财阀的院外游说集团还四处活动，散布各种谣言，说罗斯福总统精神错乱，不少人信以为真，各地报馆纷纷来电询问白宫，罗斯福是否真的疯了。国会里那些财阀代言人，你一嘴我一舌，大骂新政阴谋要“赤化美国”。当罗斯福提议对高薪阶层提高所得税并开征遗产税时，有人就大骂这个方案“本质上就是共产主义”，罗斯福应该叫做“斯大林·罗斯福”，因为只有“合成人物”才能想出这样的“杂种”办法。尽管国会否决了征收遗产税的议案，并削减了高薪阶层的所得税额。但是在那届国会上，罗斯福的多数关于社会保障的提案还是通过了。后来，罗斯福回忆，为实行社会保障而努力奋斗，特别值得自豪，社会保障法也许是他在立法方面最大的成就。但是，打赢那场恶仗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随着社会保障制度的成功，“罗斯福新政”的各项政策最终取得了阶段性的巨大成功。1935年开始，美国几乎所有经济指标都稳步回升，整个美国开始步入正轨。现在，后人再回顾那段历史，或许很难理解当时的波澜壮阔、险象环生。但是，倘若罗斯福本人还活着，一定会为当时的恶战和险境而心有余悸。

（摘自《环球时报》2009.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