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苗

曹延标

刚接手新班的赵老师认真地翻阅《小学生信息采集表》，有一张表引起了他的注意：“母亲”一栏竟然是空的。赵老师心里咯噔一下，他记住了这名学生的姓名“张苗苗”。

上午第一节课，赵老师正在上课，华丽举手说：“老师，张苗苗睡着了。”只见张苗苗趴在桌上，歪着头，睡得很熟。赵老师走过去，用小教棒狠狠地敲了一下桌子。张苗苗打了一个激灵，睁开了那双没什么神采的小眼睛，看得出她很疲倦。想到她的身世。赵老师忍住了批评，和蔼地说道：“拿出点精神来，好吗?”

放学时，校长像往常一样亲自在门口指挥交通。张苗苗骑车带妹妹出校门时被校长逮了个正着。看着一个又一个同学走出校门，张苗苗着急地向校长解释：“校长，我……我……还要回家做饭呢。”

张苗苗和妹妹回到家中，还赖在床上的爸爸瞪着三角眼吼道：“你们死哪儿玩去了?”张苗苗没理他，走进厨房开始做饭。爸爸朝张莉莉撅撅嘴，说：“钱在桌上，去，给我买瓶酒。”

午饭后，赵老师来到办公室批改作业。打开张苗苗的作业，真是“不堪入目”。首先是字写得极不认真，再看内容，添字、漏字好多处，赵老师越看越来气，再也看不下去了。

赵老师拿着张苗苗的作业本走进教室，他控制了一下情绪，打开张苗苗的作业对全班同学说：“同学们，在上课之前，先来看看这本作业本。”

坐在前排的尤刚歪着头看作业本上的名字，高声对大家说：“是张苗苗的。”接着，就响起了赵老师对张苗苗的狂风暴雨般的批评声和同学们对张苗苗的嘲笑声。

也许经常被老师批评，经常被大家嘲笑，张苗苗早已麻木了。她不以为然，好像老师批评的不是她，是另外一个同学。

两天后，郑青在做课堂作业时，发现钢笔没了。奇怪!郑青在上课前还用过的。一转眼，就不见了。

“我们班级有小偷，我的钱也被偷了。”华丽气愤地说。

“上星期，我的本子也被偷了。”

“还有我的小刀。”

教室里接二连三地丢东西，作为班主任的赵老师再也不能无动于衷了，他要给小偷施压：“同学们，从今天开始，大家擦亮眼睛，一旦发现情况，及时向我反映……”

郑青要参加学校的书法比赛，她只好重新买了一支钢笔。书法比赛的地点设在多功能大教室。郑青写完了，到前面去交作品时，不小心碰了一个女同学一下，这个女同学一下子尖叫起来：“怎么搞的，你没长眼睛啊?”

骂人的女孩，是张苗苗的妹妹张莉莉，郑青认识。此时，郑青忽然发现张莉莉手中的笔正是自己丢失的英雄牌钢笔。

“张莉莉，这支笔是我的。你偷了我的钢笔!”郑青镇定地说道。

“你胡说!谁偷你的钢笔了?这支笔是姐姐给我的。”张莉莉辩解道。

赵老师走过来问郑青：“你确信这支笔是你的吗?有记号吗?”

郑青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我在笔杆上刻了一只小鸟。”

赵老师从张莉莉的手里拿过笔，转着笔杆仔细一看，笔杆上果然雕刻着一只小鸟。张莉莉低下了头，撅着嘴嘟囔道：“是我姐姐……”

过了几天，赵老师拿着一沓信走进了教室，对大家说：“《故事大王》杂志刊登了我创作的一个故事，甘肃省一些希望学校的同学写信给我。我想让你们和他们手拉手。结对子，给他们写一封回信……”

能够跟西部的小朋友手拉手，这是大家梦寐以求的事，教室里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很多同学就高高地举起了手，嘴在不停地叫着“我，我，我”。张苗苗不由得也伸出了手，但很快又缩了回来。

赵老师把信有意识地分给了一些同学，而后说道：“这次回信，我挑了一些作文成绩比较好的同学。请你们写好回信，看谁最先接到远方朋友的来信。”看到有些同学失望的样子，赵老师便又加上一句：“也可以几个同学给一个远方的小伙伴回信。”下课后，张苗苗来到尤刚面前：“尤刚，能把你的那封信给我看看吗?”

“有什么看头，不给，不给!”显然，尤刚不愿搭理她。

“你先别得意，我也要给甘肃的同学写信，说不定他们会早早给我回信呢!”张苗苗说道。

鸿雁传书!那是一个阴雨天，赵老师手里拿着一封信，激动地说：“同学们，甘肃的同学来信啦!”全班同学欢呼雀跃。

等大家安静下来，赵老师把信举起来指向张苗苗，继续说道：“张苗苗，把甘肃这位同学写给你的信读给大家听听。”

全班同学都很震惊，眼睛里都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张苗苗好像并不激动，她站起来，非常从容地来到讲台前。从赵老师手中接过信，拆开，取出信，展开，停了停，对赵老师说：“老师，我读不好，您来读吧。”

“这是远方同学写给你的信，还是你自己读吧。”赵老师鼓励她。

“……读了你的信，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你说你叫张苗苗，你感到自己不是苗苗，而是小草……”张苗苗眼睛湿润了，声音哽咽了。

“正因为我的成绩不好，在学校没有人瞧得起我。我与哪个同学发生矛盾，老师总是说我不好。回到家，爸爸喝醉了酒，动不动就对我发脾气，我和妹妹成了他的出气筒……”

也许是发现了信里的一些情况，同学们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郑青站起来说：“老师，我觉得这封信有问题，好像是第一人称……”郑青正要说下去，赵老师打断了她的话。其实赵老师已经发现了问题，信封上只有本地邮戳。但赵老师还是不动声色地说道：“张苗苗。你的这位远方同学给你的信非常好，也很珍贵，希望你好好保管，别弄丢了。”张苗苗抹着眼泪回到了座位上。

“老师，我发现张苗苗的信是假的，好像不是甘肃的小朋友写的。”郑青总还想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们连云港离甘肃很远，如果平信走的话，至少要七天，回信还要走七天。这么短的时间对方就来信，可能吗?”

“有什么不可能，是快件!”赵老师随口说道。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周末，赵老师走进教室，忽然发现张苗苗的座位空着，急忙问道：“张苗苗怎么没有来?”

“她妈妈把她带走了。”尤刚说着拿出一封信，送到赵老师面前。赵老师打开信，看起来：

亲爱的老师和同学，请原凉(谅)我的不词(辞)而别。

我在班上是个品德不好的学生，人人都瞧不起我。我恨妈妈，很(狠)心地丢下我和妹妹。我也恨爸爸，他老是最(醉)醺醺地打骂我们。为了让妹妹吃上早饭，我只好偷别人的钱；妹妹没钱买学习用品，我就拿别人的。我成了一个贼。我模仿甘肃小学生的语气自己给自己写信。后来又露限(馅)，还好，老师替我解围……赵老师，谢谢你，帮助了我，我以后不会再拿别人的东西了……我又有个新家了。我不知道新爸爸会不会像亲爸爸那样。不知道，不知道……

祝老师和同学幸福快乐!

苗苗

看着这封有许多错别字，但满含真情的信，赵老师的眼睛不由得蒙眬起来。

“老师，能把张苗苗的信读给我们听听吗?”有的同学恳求道。

“我给你们讲一个女孩的故事吧。”赵老师把信收起来，动情地讲起了故事……

渐渐地，同学们的心情变得十分沉重，甚至还带着歉意和后悔，因为故事中的女孩，像张苗苗一样，在她需要大家帮助的时候。却没有一个人愿意走近她，呵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