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吻下来

2009-05-30 10:48
私蜜 2009年3期

梅 吉

那个三月后,潘文琳发现自己不行了。她无法兴奋,也无法高潮,她闭着眼睛努力地让自己投入,可怎么也不行。她没有告诉柳康,她小心地掩饰着自己的情绪,假装呻吟或者扭动。只是过后,会觉得自己脏,像个婊子。

原来,丈夫外遇是给妻子出的最简单又最复杂的心理测试题。

若不是吴珊那天在她家喝醉了酒,若不是她要柳康送一街之隔的吴珊回家,若不是她在他们走后发现吴珊的包落下又给送过去。她不会看到那一幕,她的好友和她的丈夫像蛇一样纠缠在一起翻滚扭动,声嘶力竭像要把所有力气都拼尽,她不知道,她的丈夫可以这样斗志昂扬,可以这样激烈和狂野。

她立在虚掩的门前就呆住了,她挪不开步子发不出声音,只有他们的喘息一声一声砸过来,在她的心上,生生的疼。

柳康一个小时后回来,他去洗澡,他说,以后别让我送吴珊了,她每次喝醉酒就吐得到处都是,要不是看她是你最好的朋友,我才懒得理她呢。

潘文琳哆嗦地从茶几上拿柳康的烟,打火机打起火的时候,烫住了她。她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不知该如何是好?是大吵大闹毅然决裂还是不动声色静观其变?她现在需要一点时间整理一下,这太重要,走错一步,她的婚姻都会濒临消亡。

之前,她和柳康的感情一直都很稳定,温吞平和,没有大起大落,亦没有轰轰烈烈,她一直是随遇而安的女子,觉得嫁了,就认定是一生一世。柳康不也曾说,娶了她这样贤良的妻,是三生修来的福。

但是,他怎么会转眼就忘记她的好了呢?

潘文琳给家里打电话,试探地扯到离婚的话题,只是话一开口就被电话那头的妈妈压了下去,她说,跟谁不是过一辈子呀,再嫁也不见得好过,文琳,你可不能胡乱地想,柳康是不错的。

挂了电话,她的眼泪才滑下来,终究是明白,离婚并不是她一个人的事,她要如何去向父母解释,如何去向朋友解释,如何去面对突如其来的一个人生活,再有,下一个男人,能保证不再犯和柳康同样的错?

她的心突然变成一个深渊,跌呀跌,却呼喊不出。

倒春寒里,她把自己裹在厚厚的衣里,还是冷得不行。穿过街头时,她会突然停下来,她在想,如果下一秒被车撞了,会不会就不那么难过了?

但在柳康面前,她却不动声色着。她不想有破绽被他看穿,她要很努力很努力才隐忍住心里歇斯底里的情绪。

柳康亦和平日里一样,按时上班,准点回家,会夹菜堆在她碗里,会陪她看肥皂剧,也会在出门时轻轻地拥抱她。一切都没有变,但她却有了恍如隔世的感觉。

吴珊没有再来她家喝酒,她出差的丈夫回来了。潘文琳宁愿相信,那一次,是他们的惟一一次,她也宁愿相信,那一次,只是他们酒后的情不自禁。

只是,面对柳康的时候,她却像得了阳痿一样就是不行了。

进电梯的时候,有个男人抱着大堆的东西经过,是微凉的四月,他穿着白色的贴身汗衫,露出强壮健硕的身体线条。他的手臂不经意地碰了下她,她的心竟有些慌。

他冲她笑,眉眼温和,他说,你好,我刚租下你们公寓的顶楼做健身会所,有空上来看看。

阳光很浓,青春色的气息。

潘文琳在电梯里犹豫着进退两难,她不知道该不该去24楼看看。那个叫魏冶平的男人让她心生好感。

柳康在晚饭后拿出一份宣传资料,他淡淡地说楼上开了一家健身会所,我给你交钱报名了,有空多做做运动也好。她的心,突然有了如释重负的感觉。

魏冶平是老板也是器械教练,但是只要潘文琳来,他就会过来专门指导她。这点发现让她有些雀跃,她想她还是有些特别的吧。他给她做示范,身体靠过来的时候是有些暧昧的姿势,潘文琳的脸“腾”一下就红了,烫得不行,他也发现,抽开身去,空气很慌。

夜里,她梦见魏冶平了,他宽阔的背肌,结实的胸膛,还有贴服的腹肌,让她的身体很燥热,抬起手臂,却落了空,醒来,枕边的人是柳康。

巨大的失落感压了下来,她终于明白了,她无法释怀的不是柳康的背叛而是她觉得心理不平衡,那么,是不是,她也去出一次轨,就扯平了呢?

她去买大堆颜色鲜亮的衣,烫很俏丽的发。她站在镜子前摆各种娇媚的姿势,直到镜子模糊,她哭了。

她只有柳康一个男人,一直以为,以后也是。但现在她要把自己呈现在另一个男人面前,她想知道她到底是不是真的不行了?她想,很激烈很狂野地做一次,像个十足的荡妇。

她请魏冶平去喝酒,她说谢谢他很尽心地教她,她身上有很淡的chanel香水,香香的。他透过昏暗暧昧的灯光望她,眼神迷离。她努力把自己灌醉,好像这样就能掩盖心里的羞耻感,一杯又一杯,他怎么夺也夺不下,他说,你不开心?

终于醉了,再醒来是在他的背上。昏黄的路灯静默着,行人了了,她贴着他的背闭上眼睛。

是太平盛世,可她的心怎么就是沧桑荒凉呢!眼泪湿了他的衣,他轻轻地停了下来,又装作不知。

在楼下的时候,他放她下来坐在台阶上,然后低下身去给她穿鞋。他的声音很低,他说,你真是很特别的女子。

她想说,去你家吧。但声音还是哑住了,她到底是说不出口。

她开始迷恋去健身房,迷恋电梯上到24楼时内心慌乱的心情,还有,迷恋魏冶平不经意触碰到她身体的感觉……

春天繁盛,她站在阳台上,努力地去吸,努力地去吸,她想把大把的阳光吸到体内,好像这样,内心的隐晦就晒干了。

她开始理解柳康的背叛了,他们都想忠于婚姻,但他们不得不向岁月妥协。他们的激情和爱连同婚姻一起,都被岁月打磨淡了。

有几日,魏冶平都没去健身房,说是病了。潘文琳找了地址买了水果去探望,去之前她洗了澡换了新的内衣,她想如果他要,她不会拒绝。

他是真的病了,低烧咳嗽。

他去找了口罩戴上才肯跟她说话,他说是流感不能传染了她。她立在他身边抬手取口罩,她说,我不怕。

他的鼻息在她的脸上拂过,他抬起手来,滑过她的脸,很酥麻的感觉,但是他的手随即又垂了下去,他退后一步说,今天天气真好。

他依在沙发上很客气地跟她聊天,不咸不淡的话题。她觉得有些羞涩,为刚才,她几乎要被点燃了,不是身体,是爱情。

她忍不住去看他,只是聊天或者对着空白的天气发呆,她也会觉得满心欢喜。她开始留给柳康一些蛛丝马迹,她会故意在阳台打电话,故意半夜起来发短讯,她等着他来质问。但他,没有。

春天快要到尾声的时候,魏冶平组织会员去韶关巴寨野营。柳康看着潘文琳欢天喜地的收拾行李,购买装备,他依在门口说,你好久都没有和朋友出去玩了,这样也好。

进入巴寨要负重行走两个小时,穿越十公里的丹霞地貌和峰林地带,还要攀越十五米高的陡峭悬崖。路途辛苦,魏冶平一直鼓励着大家,而潘文琳的兴致却很高,她不觉得累,一点也不。

经过峭壁的时候,他在前面,一个一个地接应其他队员,他的手伸过来握住她的手时,她的快乐溢得到处都是。

他被她感染了,望着她笑,暖暖的。

他们在平地搭了帐篷,燃了篝火。山里凉,为了防止篝火熄灭他整夜都要守在火堆前添柴,她坐在他身边陪他,他让她去睡,她不愿,她多希望有整夜的时间都和他在一起,他轻轻地揽过她,他说,那,这样靠着,你睡吧。

她闭上眼睛感到他的气息渐渐逼近,但是他到底没有吻下来。她说,我不介意。

他修长的手指在她的脸上摩挲,他说,我介意,介意自己破坏了你的生活,介意自己伤害了你的婚姻,还介意,这样轻易地亵渎你!

她听见他的叹息声了,在心里。那是他们惟一的一次拥抱,只是拥抱,像在取暖,没有杂念。她真的不再想和他做了,她觉得,那是亵渎了他。他那样好,那样好,是需要一个女子,放在心里认真爱的。

从巴寨回来,她再也没有见过魏冶平,他把健身会所转让了出去,搬家换电话,不留一点痕迹。他的搭档说,真不晓得他怎么想的,会所的效益正好得很。

她在他家门口坐了很长时间,她想,他是爱她的,他不愿意和她做,这就是证明。

然后,很多的忧伤,铺天盖地地袭中了她。

她的生活又回到了从前,只是越发的安静了。

她决心对柳康的出轨守口如瓶,连同,和魏冶平的前因后果。

再和柳康做的时候,她很投入,激情的巅峰时刻,她被自己吓住了,因为她喊出了一个名字:魏冶平。

她的心,有了唇寒齿亡的冷感。她明白了,她的爱情,已经转移到了另一个人的胸膛,但是,他们的相遇,不是早了,就是晚了,结局只能是,永不相见。

那些星光,连同城市的喧嚣,一瞬间,统统隐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