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我曾爱过你

夏锦织

《鲁豫有约——说出你的故事》，访亚洲知名魔术师刘谦，讲到对于一个魔术师来说最快乐的事，莫过于新奇的乐趣。

一次，全世界的顶级魔术师齐聚拉斯维加斯，某魔术师上台，表演了一个谁都不曾见过的节目，全场哑然。大家一时都搞不懂那个魔术的机关，台上的魔术师见到这种状况，便想讲出魔术的秘密所在。孰料，台下的魔术师立即作鸟兽，他们大喊：“我们不要听，天知道我们有多久没有被蒙在鼓里了，求求你成全我们这点好不容易才遇到的乐趣吧！”忽然想起一个小姑娘的爱情故事。

她暗恋上了某个男生，按说这本是一件平常事。正是二八好年华，爱上谁或者被谁爱上，其实都是荷尔蒙的必然反应。正常的爱情无非好好享受便是了，而这个小姑娘，却到了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的境界。说到底，不是爱得有多深刻，而是爱了却得不到响应的苦闷和忧伤。就像隔山喊话，习惯了空荡荡的回音，突然面对寂然无声的独角戏，心里憋屈得很。作为旁观者，大家心知肚明，爱的双方实力有多么悬殊。男生喜欢卷心菜类型的女孩儿，而这个小姑娘却长成了黄瓜的姿态。所以，无论那小姑娘多么愁肠百结，大家从来不怂恿她去捅破那层窗户纸。有个念想在那摆着，暗恋也是一种寄托。一旦明目张胆地示好了，被拒绝的伤害可比单恋让人绝望多了。可这小姑娘却已煎熬成一支张力满满的搭在弦上的箭，不期然间已经有了不得不发的阵势。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她将满腔柔肠蓦然摆到震惊不已的男生面前。期望中的花好月圆自然没有实现，被拒绝了的女生，一步三啼地杀回来，面目狰狞，从此与那男生有了不共戴天的仇恨。好好的一段情，本可以开成一朵虚空中的花，兀自美丽在一个人的内心深处。可她却耐不住寂寞，执意将自己推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怪谁。

从此，暗恋成为一把暗箭，扎在小姑娘的心上，整个大学时代，那个女孩儿再也没有开心过。

和她对照的，是另外一个同样长成黄瓜姿态的女生。

她亦暗恋那个男生，但却一直引而不发，三缄其口。这种我爱你却和你无关的高贵姿态，让我们一班女生纷纷奉她为爱的楷模。

后来的后来，大学毕业，各奔东西。经年再见，这个女生已经有了贤良的夫婿。笑着和她说起那些当年旧事，没想到，她对他有的竟是深深的感激。感激他成为一道风景，在懵懂的青春时光里，让她的花样情怀有的放矢。看过一句话，初恋时我们不懂爱情，深以为然。心理年龄的幼齿决定了人在年少时，往往看不透爱的真味。真正适合的人，往往在初恋之后的路上。所以，真正的幸福往往属于那些有耐心的人，有耐心隐藏，有耐心等待，有耐心一个人看烟花盛开再泯灭。

在不确定的情况下，将所爱的人蒙在鼓里，或者被所爱的人蒙在鼓里，其实是件异常幸运的事。

多年以后，当你说出，或者听到那句话——“当年我曾爱过你”，那已经逝去的青葱岁月再度呼啸而至，笑着垂头或者仰首，对自己说一句：原来还有过这样的美丽。那一刻，心头是不是会有万千的姹紫嫣红迎风招展？

对于魔术师来说，人生需要意外和新奇。其实，对于你我来说，漫长的一生，如果处处都是一眼见底的清楚和明白，那该是多么乏味的旅途。

所以，适当地把自己蒙在鼓里一回又如何。有朝一日你能跳出来，那会是恍然大悟的惊喜。如果一直都沉在坑里出不来，那种新奇和刺激，每每回味，都是初始的激动和心跳。这就好比十年前埋下一颗种子，历经浩荡流光，它不芽不腐，一直安稳如初，相比那些迅疾收割过的庄稼，是不是更有诱惑？

选自《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