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蓝（节选）

潘泽兴

14岁，蓝蓝读初二，身高已经并到爸爸的肩头上了。14岁，正是女孩子最敏感脆弱的青春年华。

在深圳，有很多像蓝蓝的爸爸这样打工的瘦弱男人，可蓝蓝的爸爸是个上了年纪的打工瘦弱男了。即使蓝蓝爸爸很严肃地抿着眉对蓝蓝说过“爸爸是一个中年成熟优雅诗人。”蓝蓝只是冷静地望着爸爸。接着两个人对视大笑，心里却是难受得很。

“蓝蓝，你快过来，快来！你听听这是什么声音！”蓝蓝放下报纸跑过去静静听着。这时，爸爸“噗——”放了个超级响屁。蓝蓝连忙跑到房间去，在门口说：“有本事你再放一个！”“噗——”爸爸又放了一个。“再放！”“噗——”蓝蓝不说了，朝爸爸吐了吐舌头。

蓝蓝爸爸黯然失望，他觉得女儿长大了，以前，蓝蓝会一直不停地说：“再放！”

在蓝蓝15岁生日那天，爸爸小心翼翼地捧着他那么多年来第一次买回的生日蛋糕。今天是蓝蓝的生日，爸爸在等着满身疲惫的蓝蓝回家。一切都准备好了，他点亮了蜡烛，灭了灯。在这夜深人静的黑暗里，跃动着一圈期盼的光晕。

蓝蓝打开家门，只见一片黑暗，以为是家里停电了，正准备打电话给爸爸时，愕然发现了蛋糕和温馨的蜡烛。

蓝蓝边切蛋糕，边心痛地对爸爸说：“爸爸，我已经不是小女孩了，我是个大女生了，你以后不用再浪费钱买生日蛋糕了好吗？”

蓝蓝爸爸鼻子一酸，在女儿面前掉下泪来。

其实那蛋糕不过也就二三十块，但那时，是真的舍不得买。每个月挣那么一点点钱，下个月还没到就花完了。

下个月，蓝蓝就要中考了，蓝蓝爸爸好几个星期睡不好觉。他有个朋友，去年是朋友的女儿中考，进考场的那段时间他女儿自信满满的，说笑起来好像是自己老爸要考试似的，想不到成绩出来以后出奇的差，那朋友没骂女儿，女儿却自卑得离家出走了好几天，急得朋友无奈报警。

蓝蓝爸爸安慰地想：“我家蓝蓝应该不会这样吧？”

蓝蓝爸爸觉得放不下心，咬咬牙，决定还是给蓝蓝做做思想工作。关于为什么不能太紧张，其实在初一时他已经告诉过蓝蓝。但忧心忡忡又回到蓝蓝爸爸的心里了。蓝蓝答应得好好的，而且，蓝蓝小时候就是这样大大咧咧满不在乎的性格，好像自己太过杞人忧天，反而加重了蓝蓝对中考的压力。

爸爸还是喊来蓝蓝，他斩钉截铁地只说了句：“无论你考得怎样，爸爸都不会责怪你！”

中考的前一天，蓝蓝爸爸喝了很多酒，都是些便宜的北京二锅头。他想起自己还年轻的时候，上过舞台大胆的表演，有掌声不息的热情和欢呼的鼓舞；接着，他认识了蓝蓝妈妈。看见蓝蓝妈妈那温暖的眼神，历历在目；轻柔的话语……自己一个又一个结实的信心和未来的憧憬……后来呢，后来连他自己都快记不清楚了，蓝蓝爸爸一直在问自己：“我为什么要离婚呢？”蓝蓝爸爸感到了无限的悲怆，每当感时伤怀，他都想伸出充满珍爱的手摸一摸他的女儿蓝蓝的脸。

蓝蓝今天中考，中午没有回家吃饭。

蓝蓝爸爸忘记了时间，睡了很长时间，早上，中午，黄昏，黑夜。睁开第一眼，蓝蓝坐在他的身旁。蓝蓝爸爸迷糊而慌张地问：“今天考得怎样？”蓝蓝蓦地惊醒，转过头来说：“很顺利，一定没问题了。”

3个小时前，蓝蓝回到家里，看见爸爸浑身无力地躺在床上，以为他病了，却不敢吵醒他，一直到现在，她也想不起来了，好像是睡了很久。

蓝蓝爸爸笑了，可蓝蓝没笑。她没觉得很开心。

蓝蓝想说什么，晦涩地憋红了脸，在爸爸耳边轻轻地说：“我永远爱你，爸爸！”

蓝蓝爸爸听到蓝蓝说永远爱他，他愣了一下，恍若隔世。这是很多年来，他又重新收获的温暖。蓝蓝爸爸那张枯皱的脸忍不住隐藏着的泪，那泪里再没有困惑，没有反悔。

责任编辑张家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