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神秘的中纪委

罗 科 王 骞

它让一部分人心惊胆颤，让更多人拍手称快，它就是在廉政和反腐工作中不可替代的角色——中纪委。

新闻提示

6月17日，已经“消失”两年的原天津市委常委、滨海新区工委书记兼管委会主任皮黔生，突然有了新消息。中纪委初步认定他有“严重违纪违法”问题，决定进行立案检查。再加上此前不久被中纪委立案检查的原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朱志刚、以及接受组织调查的深圳原市长许宗衡和公安部原部党委委员、部长助理郑少东，4名副部级官员相继落马。这让中纪委再次成为海内外舆论关注的焦点。

一座非同寻常的大院

北京平安里西大街41号是一座非同寻常的大院。这座大院在地图上没有标注，没有门牌，查号台也没有这里的电话登记。整个大院被4米多高、1米多厚的灰色砖墙包围着。虽然没有军事禁区的标志，却由军队负责保卫。

这座神秘的大院，便是负责查办党政高级官员腐败案件的中共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即“中纪委”。

中纪委最初是在中南海办公。1978年，在“文革”中被破坏的中纪委重建之后，中组部将所属的办公楼腾出一部分，作为中纪委的办公地点。后来，为平反堆积如山的冤假错案，中纪委工作人员大量增加，一些中纪委机构不得已开始搬到其他地方租房办公。

1993年1月，中纪委和监察部合署办公，中纪委监察部便搬迁到如今这座带着神秘色彩的大院。其中，监察部在西院办公，中纪委在东院办公。

八大室各司其职

庞大院落内，坐落着两栋十多层高的灰黑色建筑，内设中纪委办公厅，政策研究、法规建设、宣传教育、党风廉政建设、巡视办、纠正不正之风、执法监察、案件审理、信访举报、外事管理等20多个职能部门。其中最为引人注目的，便是负责高官贪腐案件查处的八大纪检监察室。

中纪委八大纪检监察室的分工，有着特定的安排。

从第一室到第四室主要是负责中央各部委副部级以上党员干部案件的查处，由监察部4位副部长分管。

其中，一室与掌管国家经济命脉的部委对接，负责监察、查办涉及国家发改委、工业和信息化部、国资委、安监总局、统计局、烟草专卖局、粮食局、国家电网等大型特大型公司的纪检案件。

现今负责指导一室案件检查的是监察部副部长郝明金。郝明金于2007年12月接替原监察部副部长陈昌智副部长一职并分管一室。郝并非中共党员，亦非中纪委常委，而是民建中央常委。“从中纪委常务委员会之外任命一名监察部副部长，这是惯例。”一位来自中纪委从事案件监督管理工作的人士说。

中纪委二室，主要负责联系中国人民银行、银监会、证监会、保监会、开发银行、工商银行等13家金融部门的纪检监察机构。2008年，中纪委二室组建的专案组对国家开发银行副行长王益实行“双规”，从而揭开了余波至今未息的金融界大案。

中纪委三室，主要负责联系驻教育部、科技部、文化部、广电总局、体育总局、新闻出版总署、社科院等单位的17家纪检监察机构。

中纪委四室，负责指导卫生部、药监局、气象局、铁道部、水利部、国土资源部等单位纪检工作。轰动一时的哈尔滨天价医疗费案、国家药监局原局长郑筱萸案即是由中纪委四室专案组查处的。

来自中纪委的人士透露，日常工作中，监察部部长、

副部长分工负责联系中央、国家机关的纪检监察室、行政执法监察室、党风廉政室和外事局，其他均由中纪委常委会其他常委负责。

其中，涉及地方副省级以上党员干部的较难案件则是由相应的中纪委副书记直接分管。中纪委自第五室开始到第八室，主要工作便是负责查处地方副省级以上党员干部。

中纪委五室负责联系西南、西北地区的10个省区市及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的纪检工作；中纪委六室即华北东北室，分管该室的中纪委副书记还分管中纪委信访室的工作，中纪委七室也即华东室，纪检监察工作管辖范围包括华东六省一市，分管该室的中纪委副书记还负责牵头治理全国小金库和其他政务公开工作；中纪委八室则负责河南、湖北、湖南、广西、广东、海南中南六省区反腐工作，近日来，轰动海内外的广东陈绍基案、许宗衡案，即由该室查办。

1999年，中纪委、中组部在联合查处江西原副省长胡长清贪腐案件时，中纪委方面即由有30多名调查人员的华东室主任任专案组组长，中纪委七室皖赣处随即成为专案组核心。

“当地方大案发生时，往往是由八大室主任担任专案组组长，中纪委分管领导则负责协调公检法等其他部门。”中纪委人士说。

办案的八道手续

中纪委八大室是办案室，同时也是联络室。每年，八大室及其分管的中纪委领导在其所辖区域都要举行一到两次纪检工作座谈会，相关省市区的纪检书记均需参会。

但八大室并非直接发现官员腐败问题的源头。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中纪委八大室的办案线索渠道，多数来自于收集群众举报的中纪委信访室、中共领导的批示或是同级党政、立法、司法机关的移送案件。曾经轰动一时的河北原省委书记程维高秘书李真贪腐案在查办之前，关于李真问题的举报信便是分别被中共中央办公厅，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和国务院办公厅信访局批转到中纪委办公厅，中纪委相应部门随后展开调查的。

北京市委纪委一位从事宣教工作的人士称，中纪委所办理的案件中，来自省级纪委上报的信息并不多。省级纪委的职责是监督同级党委，但在查处省部级高官的案件中，省级纪委更多负责的，是向中纪委成立的专案组输送办案人员。有时案发所在地的纪委，甚至还会成为办案过程中需进行回避的对象。

在2000年查办李真案时，专案组即是由中纪委从北京、江苏、黑龙江、山西等地纪检监察机关抽调精干的办案人员组成。在查办陈良宇一案时，出于保密及办案方便的考量，专案组成员则是由中纪委从吉林、江苏、浙江等其他地方纪委抽调人员组成。

为加强中央和省部级之间的纪检衔接，解决“中管干部”的监管盲点，历史上的巡视经验亦被改造再利用起来。

2003年，中纪委、中组部联合成立巡视机构，组建了6个中央巡视组，后逐渐扩大为11个巡视组。其领导机构为设在中纪委下的副部级巡视工作办公室，由45名工作人员组成。

中央巡视组前往某一个省之后，一般停留2～3个月，其间会与当地100～200名干部談话。“巡视组只带耳朵、眼睛、照相机、录音机。他们的职责是发现问题，但不办案，只负责向中纪委、中组部报告，两部委再将报告转呈中央。”一位上海市委纪委的人士介绍。

2007年，中纪委进一步对在京中央各部委也展开了巡视试点工作。

当各种渠道的违纪线索和材料汇集到中纪委后，案件还需经中纪委常委，甚至中共中央进行集体讨论，作出是否初核的决定。2006年8月24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会对陈良宇有关问题进行初核的决定，便是依照此程序进行的。

案件经决定进行初核之后，须由承

办案件的中纪委纪检监察室填写《纪检监察机关受理违纪线索和材料登记表》，成立核查组。核查组的最低人数为2人，在初核阶段，即可对核查对象采取“双规”措施。

依照中纪委的规定，初核的时限为3个月，初核结束，承办机关须提交初核报告，经初步核实确有违纪问题，而这些问题又必须是可给予党纪处分以上的，则会经中纪委分管领导批准后，由承办室办理立案审批手续，进入立案程序。

在陈良宇案件中，自中央作出初核决定后的整1个月，2006年9月24日，中共中央政治局便召开会议，审议中共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关于陈良宇同志有关问题初核情况的报告》，随后陈良宇案被立案检查。

但上述程序只是中纪委对贪腐案件的普通程序，在“情况紧急时，也可能略去前面环节，直接立案，组建专案组进行调查。有的地方甚至在特殊情况下会先调查，后立案”，上述中纪委人士说。

自中纪委立案开始，调查时限为3个月，必要时可延长1个月，延长期内不能结案的，经特批后可再延长。一般省部一级部门、单位涉及集体腐败的，要在一年内初步有调查报告及分类定论。

待案件调查报告形成之后，纪检监察室会将案件移交纪检部门中的案件审理室。审理室根据所有事实、程序、党纪适用等情况重新对案件进行核实，“有问题的话，审理室可再向涉案人直接了解情况”。最后出具审理报告，由纪委常委会全体讨论。“常委讨论后，会对如何处分形成决议，有的案件开一晚上会就可形成决议。”上海市纪委人士说，若涉案人不仅违纪还存在违法情况，党内处分后，便会由司法机关介入。

2007年9月，为加强中纪委内部的制约和监督，中纪委成立案件监督管理室，对办案前中后流程进行质量监督，以最大限度地教育和挽救干部。同时，案件监督管理室还担负起所有案件线索材料的汇总、排查、报告职能，与直接办案的八大室对接。如此，中纪委办案，需经过案件线索管理、初步核实、立案审批、调查取证、案件审理、处分执行、被调查人的申诉、案件监督管理8道办案程序。

加班加点是常态

查处一个省部级官员的整个流程，参与的办案人员少则四五十人，如安徽副省长何闽旭案，最多时达千名左右，如湛江走私大案。

此外，很多案件看似查处的级别只是副厅级，是由省纪委出面审查，但往往这些案件还是需要中纪委出面参与，“原因是案子牽涉面广，涉案人员中有时会有副省级以上的官员。”一位纪委人士称。

这使得中纪委在高频率办案时，经常感到人手紧缺。从全国来看，中央对纪检人员的配备从某种角度来说并不吝啬。中纪委委员现有127名，省级纪委委员名额一般为45人，所辖党员和党组织较少的如宁夏35人左右，所辖党员和党组织较多的如山东55人左右。中纪委监察部编制为800余人。据北京党建网站登载的2007年数据显示，全国专职纪检干部共有33万人。

但纪委每年要查处的案件数量亦异常惊人。原中纪委书记吴官正在《正道直行》一书中称，全国每年查处的违记违法案件约为十五六万件。而一个最新数字则由中纪委副书记千以胜在2008年12月公布：“2007年11月到2008年11月，全国纪检监察机关给予党纪政纪处分的党员干部有15.1万人，其中，县处级以上干部4960人。”

“办案力量应该说客观上是不到位的”，中央纪委案件管理室副主任胡乐生在一次座谈会上称。而查办案子，对于纪委来说，还只是他们的工作内容之一。

湖北省黄石市监察局副局长赵咏秋在《我当代表十年》中有一段自述：我分管的科室总是繁忙，加班加点是大家的家常便饭。国家的法定假日在纪检监察机关往往失效。朋友的许多约会也被我一再婉拒。朋友们常不解地问：“纪检监察部门竟然有这么多事情、有这么多的案子要办?”“办案仅仅是我们工作的一部分。我们还要纠风治乱，还要推动各项改革，建立源头治腐制度机制。”我常常要这样解释。

中共十六大后，纪检监察机关的工作任务在原来查办案件、纠正不正之风、党风廉政建设三大格局基础上，不断增加政务公开几个中心建设和诸多专项整治等新任务。正因为这些，原驻建设部纪检组组长姚兵对外界将纪委仅理解为只是办案、查人感到不满：“纪检监察是一门科学，它之所以不同于公检法，还在于它承担着探索创新体制制度的源头职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