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 花
我还是见过一些名人的。读大学时,有天和同学去逛家乐福,在收银台遇到苏童。同学很激动,说要去跟他讨论一下《妻妾成群》,但是苏童的推车里堆了两只酱鸭,还有个硕大的猪蹄,我们都不知道怎样在猪蹄面前开口谈文学,只好算了。还有一次是李银河来学校演讲,我和室友计划着找她示威,说王小波要还活着,迟早会被我们撬走。在台下观察了一会儿,李银河身形是我的两倍,打不过她,所以也算了。
工作后见了一些更出名的名人。不少国家领导人是4点起床,为赶上他们的起床时间,我们只好不睡。有一次,4点多遇到一个领导人在院子里打太极拳,看着隔十几米,他一个推手就过来了。把国家交给身手这么矫健的人,我觉得很放心。
在一个书画展上,我遇到过画家方成。老头90岁了,被人推上台讲话,一上去就感慨:我这辈子没做过领导,没讲过话,我还是下去吧。然后就下去了,也很矫健。我想找他签名,但也疑惑:他的签名是不是可以卖钱?那我这算不算趁机贪了小便宜?
一遇到这些人生偶像我就像患了失语症,偶尔开个口还有点结巴,时时有冷场的危险。自从知道杨绛住在三里河,每次走到那附近我都要焦虑地左顾右盼,重点关注路上的老太,同时苦苦思索:要是我遇到杨绛,我到底该跟她说什么?后来我想到了,我得去问问她:你家的猫和林徽因的猫打架,到底打赢了没有?
我住的地方和黄永玉北京的家在同一个区,虽然这个区的面积堪比一个小城市,我还是一直在憧憬和他偶遇的那一天,今年夏天刚好看到他接受采访时穿了一双时髦鞋,所以台词我已经想好了:黄老师,我也有一双crocs,和您那双的颜色可是一模一样。
作为有骨气的女青年,其实我并不是对谁都这么卑躬屈膝。在北京著名商场新光天地,我先后遇到过不下一打大小明星,一方面我都是昂首挺胸跟伊们擦肩而过,另一方面我也有很多感慨:张静初的脸就我半个大,王菲的腿有我两条长,等等。
有些对我而言很重要的名人,我再也不可能在北京的街头遇到,但不代表我没有别的机会。有一次去福田公墓逛了一逛,赫然发现了汪曾祺的墓,而我的包里还放着一本他的小说选。我在汪曾祺的墓碑前面坐了很久,感觉很良好,大概是因为在这里无论怎样冷场,也没人会说我半句。
(林童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