厕友

刘正权

李成一上午上了四次厕所,稍微有点经验的人都知道,李成拉肚子了,而且,拉得不轻!都是吃烤鸭给闹的,李成是个有点贪口舌之欲的人。

第一次上厕所,时间是八点过五分,坐机关的人都知道,这时是上厕所的高峰期,刚吃了早点,是需要适当排泄一下的。李成所在的城市,早点是以稀饭馒头为主的,要么就是汤面,都是不能长久在肚里库存的东西。李成所在的局是个大局,怎么个大法呢?像李成这样的普通办事员,一周基本上能见到局长一面就不错了,而且多半是在周四例会上。局大,厕所却小,且只有一个,里面两个蹲坑,上个厕所吧,就得争先恐后,如过江之鲫般热闹。

热闹归热闹,规矩却是要遵循的,领导入厕时,下属是断不可冒冒失失闯进去的,一则有越位之嫌,二则有窥探领导隐私的倾向。

恰好,李成抓了手纸往厕所挺进的时候,局长刚隐进去半个身影,李成只关心肚子了,肚里隐隐作痛呢。办公室主任大张撇了撇嘴望着李成背影感叹说,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材料员老陈推了推眼镜感慨,等到了我这把年纪,只怕他这牛连猫都怕!大张没反应过来,怕虎还差不多,猫有啥可怕的?老陈咪了一口茶,猫虎都一个长相,没准人家五百年前是一家呢,你不怕?大张喷出一口烟来,是该怕,该怕!

李成一闯进厕所就后悔了,局长正在里面拉得酣畅淋漓呢,还伴着哼哼叽叽的呻吟,看到李成,局长颇为意外,立马收腹提肛,有一下没一下地拉起来。李成顾不上局长的意外了,李成肚子里翻江倒海着呢,不过李成蹲下去却没像平时拉肚子样来个喷薄而出,也是收腹提肛,将肚子里的秽物有一搭没一搭往外排。

局长走的时候,没跟李成说话,李成只听见什么响了一声,是局长在冷哼呢?还是自己肚里在咕嘟呢?李成有点靠不准。李成一紧张,就拉不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蹲着太难受,李成也匆匆忙忙结束了第一次入厕。

第二次上厕所,李成是八点五十去的,李成盯了多时,确定厕所空无一人时才去的,拉过肚子的人都知道,不把肚子拉空是非常痛苦的事,不能拉得酣畅淋漓简直就是不幸了!李成刚蹲下,还没酣畅淋漓呢,局长一脸痛苦进来了,看见李成,局长一怔。怔完局长问了一句,怎么啦,拉肚子?李成点点头,不敢望局长,局长这回倒和蔼,局长蹲下来,顺手还给了李成一根烟,局长骂了一句,妈的,什么烤鸭,害老子变成水鸭子了!这话里有意思,谁都知道,水鸭子是直肠子,消化力强,一天不知道要屙几次呢。李成小心翼翼回了句,您也吃了烤鸭拉上的?局长使劲点点头,妈的,不吃药是抗不住了!

李成附和说,我正准备跟主任请假去买药呢!这点屁事也请假?只管去,跟我也带上点药!局长说,要不是市长要来检查工作,我早上药店了。

李成就直接从厕所出来去了药店,局长说了不必请假的。回来时,大张正木着脸,大张说,上个厕所要一个小时,你以为你真是初生牛犊啊,就是屙牛屎,半个小时也够了!正说呢,局长进来了,局长冲李成招手,那个,带了吗?带了!李成忙不迭要从口袋掏东西出来,局长一使眼色,走,上我那弄去!李成一想也对啊,要局长在众目睽睽之下喝泻痢停,不是明摆着告诉大伙昨晚局长因为大吃大喝坏了肚子?李成就微微一笑,两人心照不宣并肩去了。剩下大张和老陈目瞪口呆,半天反应不过来,半天反应不过来的大张和老陈还发现,局长和李成去了不久,两人又肩并肩上了一次厕所。这次时间是十点整,出来时两人都像卸了千斤重担似的,有说有笑的。路过办公室时局长还拍了一下李成肩头。

瞧李成跟局长这关系!大张和老陈对望了一眼,都心思重重地不再说话,大张想起李成刚进办公室时自己故意分给他一张跛腿椅子的事来,老陈眼前则再现出上次李成发表一篇文章时自己强行把名字加在李成前面的情形。

时间在大张和老陈忐忑不安中度过,十一点整,局长又来办公室喊李成,局长问李成,怎么样?李成说,有效!两人就有说有笑上厕所去了。

这次两人蹲的时间不长,药在体内起了作用,拉空了肚子,局长自言自语说,中午吃点啥好呢?李成说,反正油腻的东西不能上嘴!局长说是得巩固一下,可怎么个巩固法呢?饿着肚子巩固啊!李成一拍脑袋,对了,春节回乡下时我妈给带了两袋葛粉,那玩艺,止屙又补身子,咱们可以吃葛粉粑粑啊!葛粉粑粑,你会煎?局长问。我打小就会呢,不是吹,一般的厨师还煎不出我的味道呢!李成说。行,就去你那,吃葛粉煎的粑粑!局长笑着擂了李成一拳头。

在大张和老陈的注视下,局长真去了李成家。晚上下班时,大张和老陈看局长陪市长共进晚餐去了,大张就堵住李成问,你小子,城府深啊!老实交待,和局长有什么关系?没什么关系啊!李成回答。没关系两人半天在厕所密谈四次?老陈不相信,当我三岁小孩呢!李成见两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样,李成就笑了笑,俏皮地说,要说关系也不是没有,算厕友吧!

厕友?大张和老陈张大了嘴,只听说麻友,棋友,球友,酒友,厕友倒是第一回听说。听说了两人就不约而同地暗想,啥时也瞅机会跟局长做一回厕友呢?

但局长不给他们机会了,第二天局长安排人在他办公室套间里又建了一个小卫生间,一局之长拉肚子时的狼狈样让下属见了是有损于领导形象的,局长拉完后一直这样在想。

选自《青年博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