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再芬:新派黄梅戏怎么唱

2009-05-13 08:10
中国报道 2009年3期
关键词:黄梅黄梅戏徽州

何 流

上世纪80年代,黄梅戏盛极一时。90年代,在外来文化和流行文化的强势冲击下,黄梅戏等一批传统剧种日渐式微。就在这时,从白墙青瓦的徽州老宅子里,走出了一个蒙着红盖头的“徽州女人”。在现实生活中,她的名字叫韩再芬。但在《徽州女人》这部戏里,女人无名无姓。今年4月,《徽州女人》将在武汉上演。

走出徽州的“徽州女人”

与众多误打误撞进艺术圈的名人一样,1978年秋天,年仅10岁的韩再芬陪隔壁家女孩去考安庆地区黄梅剧团,被考官一眼看中,从此开始了她长达30年的求艺道路。那年,她甚至没到招考的最低年龄。

与这个幸运相比,更大的幸运来自整个时代。那年,是我国改革开放伊始,“东风夜放花千树”,黄梅戏等老剧种纷纷复苏。1984年,黄梅戏电视剧《郑小姣》在荧屏热播,安徽地区的收视率甚至不输于同时播出的电视剧《上海滩》c传统戏曲与新媒体(在当时的中国,电视剧刚出现不久)的首次联姻让16岁的韩再芬一夜成名,也为她日后不断创新黄梅戏的艺术表现形式埋下了种子。

之后的《孟丽君》、《女驸马》等黄梅戏电视剧更让韩再芬成为戏曲界炙手可热的明星,与同时期的马兰、吴琼等人共同缔造了当时黄梅戏的繁荣之势。黄梅戏虽然走出了徽州,但在人们心中,似乎仍只有七仙女、冯素珍等几个经典形象。为了等待一部好戏,韩再芬也沉寂了很久。

1999年,韩再芬携新派黄梅戏《徽州女人》高调亮相,其包装、宣传力度都是以往的黄梅戏剧目望尘莫及的。从1999年首演到现在,《徽州女人》共演出200多场,演出过的地方多得连韩再芬自己都不记得了。所到之处,无不掀起一股“黄梅戏”的热潮。可以说,《徽州女人》开黄梅戏大规模商业化运作的风气之先。2003年4月'韩再芬率《徽州女人》剧组三度进京,在长安大戏院演出16场,场场爆满,演出收入达30万元。韩再芬回忆说,最后一场的黄牛票卖到了1000多元。《徽州女人》给人们带来的惊喜远非票房,大胆的韩再芬在这部戏中加入了很多其他艺术元素,诸如芭蕾舞、交响乐、话剧等等。在第一幕“嫁”中,当韩再芬绷着脚尖从舞台左侧缓缓走出时,就有^-惊叹这种“形体语言的开发在黄梅戏表演史上当属空前。”

更多的人对韩再芬最后从高高的青石板上走下来的一段赞不绝口,一位文化界人士说:“她再走15分钟我都愿意看”。这一走,不仅拓展了黄梅戏的舞台空间,更拓展了黄梅戏的审美表现形式。

具有更高造诣的是《徽州女人》的舞台设计,应天齐的西递村系列版画不仅是这部戏的创作来源,最后也成了其主体的舞台布景。舞台设计上大面积的留黑、灯光造成的“蒙太奇”效果都让很多老黄梅戏迷觉得“不可思议”,因为在他们的印象中,黄梅戏只是随便搭个台子就能唱的小调而已。

传统的黄梅戏以乐为主,重在唱,韩再芬的这次“改革”在为她赢来荣誉和掌声的同时,也带来了不少质疑和批评之声。

将改革“唱”到底

唱腔上的变化、新增的表现元素虽然让人耳目一新,但对一些老黄梅戏迷和戏曲专家来说,“黄梅戏的味道淡了”是一个致命的弱点。《徽州女人》刚问世时'就该剧的音乐风格问题,戏曲界曾展开过激烈的讨论。原中国戏剧家协会副主席刘厚生在一次围绕《徽州女人》的座谈会上说,“我看的时候就不断在想,这是不是中国戏曲,是不是黄梅戏,仔细想想又不得不承认它是。”

对此,韩再芬的解释是,《徽州女人》在改革的同时又把握住了黄梅戏的精髓,而这个精髓就是黄梅戏的神韵。她告诉记者,艺术创作是鲜活的,她一直致力于把 最具时代气息的东西呈现给观众。

中国艺术研究院戏曲研究所研究员马也认为,评价这部戏要求我们更换戏剧创作的观念,以传统的评价标准,《徽州女人》无疑“走得太远”,若换一个坐标系,这出戏“得分甚高”。

在韩再芬看来,这个坐标应由观众来定。她引用张爱玲在《论写作》中的一句话:“将自己归人读者群中去,自然知道他们所要的是什么,要什么就给他们什么,此外再多给他们一点别的。”韩再芬认为,黄梅戏改革与其坐等,不如着手实验。于是,《徽州女人》的争议还未尘埃落定,2003年金秋,韩再芬又推出了一部原创剧《公司》,这次直接把故事主人公搬到了现代。《公司》的编剧兼导演是化学博士聂造,他之前甚至不太喜欢戏曲。韩再芬说,请他正是看中他没有什么条条框框和清规戒律,希望他能给传统黄梅戏加进一些现代元素,创作一种幽默、现代而不失黄梅韵味的新剧目,或许这次改革过于大胆,评论界对此剧褒贬不一,但它却吸引了不少年轻观众。

程式化是中国戏曲的一个基本特点,它使得传统戏曲的改革非常艰难。虽然坦言在这条路上付出了很多艰辛,但韩再芬似乎并没有回头的意思。2008年7月,《徽州女人》的姊妹篇《美人蕉》在国家大剧院上演。这三部原创剧成为韩再芬丰富和发展黄梅戏道路上的三部曲。

她说,做原创难度很大,但也有它的好处,可以紧跟时代。有人总结徽文化的特点就是“变通”,而黄梅戏更是源于民间最生动朴实的生活。在韩再芬看来,戏曲艺术是动态的,而非固化的,必须跟着时代的脉搏跳动,否则就成了博物馆艺术了。曾与韩再芬合作拍摄黄梅戏电视剧《潘张玉良》的黄新德也说:天天“打猪草”、夜夜“闹花灯”,靠“老三篇”吃饭总归不是长事,但改革不是改行,变化不是变种,黄梅戏要姓黄,这个永远不能改变。我们既要大胆探索,又要如履薄冰。

黄梅戏是一个较年轻的剧种,相对一些老剧种来说,历史包袱不算太重。一直以来,黄梅戏都保留了一份乡土气息和生活激情,市场的群众基础也比较好,因此改革所面临的阻力也小一些。

两个“镣铐”

2005年,以韩再芬的名字命名的“再芬黄梅艺术剧院”成立,韩再芬任院长。这只是黄梅戏剧团改革的其中一步,安庆市广电局文艺科科长李光南介绍说,原来的三个市级黄梅剧团被整合重组为市黄梅戏剧院一团和再芬黄梅艺术剧院,一团接收了原来三个剧团的所有离退休人员,再芬剧院则卸下“包袱”、轻装上阵。因此各有各的分工:一团“守内”,再芬剧院“攻外”。

上任伊始,韩再芬就明白再芬剧院打的是自己这个品牌,因此,她一直小心呵护着这个品牌的价值。一团成立后,与企业合作创建了黄梅戏会馆,走平民化路线,发展态势颇为喜人,演员收入也有了很大提高。韩再芬却不赞成再芬剧院的人去唱茶楼、会馆。

她明白,再芬剧院走的是专业演出团体的路子,这类演出会耗费演员的创作激情和心力,有好作品时反而使不上劲了。除了这条规矩,韩再芬决心一扫以前剧团的散漫之风,开始的半年里,她不接任何演出,督促大家苦练基本功。虽然开始的日子有些艰难,但一年后,剧院就很快有了起色。采访中,韩再芬反复提到建立品牌信誉度,培养忠实的观众群,她认为,市场有分化,就要有所为、有所不为。

但言语间,也有些无奈。她说现在是“带着镣铐跳舞”,而且是两个。一个是黄梅戏的历史传统;一个是事业单位的体制限制。如果没有一些指定的任务,《徽州女人》甚至能演出更多场。

也许由于自己的成名得益于电视的助力,近几年,韩再芬开始思索如何将黄梅戏与网络等新媒体结合起来,同时努力拓展黄梅戏市场的产业链。她曾说,是“现实逼着我们参加市场竞争,这条路其实也走得比较艰难,戏曲的制作、演出的费用压力比较大,如何开拓市场,还处在转型摸索的过程中”。

改革开放让国人知道了艺术也可以具有商品属性,但完全把艺术都推向市场,对于传统艺术来说是不负责任,也是不切实际的。就像黄梅戏作曲家、理论家时白林说的,黄梅戏要更好地发展,必须两条腿走路——政府支持和产业化,缺一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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