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国家统一考试影响的社会学思考

杨广云　高　燕

(注:［收稿日期] 009-01-04

［作者简介] 广云(1960-)，男，上海人，厦门大学副教授，教育学 博士，主要从事俄罗斯高等教育研究。 )

（厦门大学 教育研究院，福建 厦门 361005）

［摘 要] 俄罗斯统考作为联系中等教育与高等教育的桥梁，承载了教育、政治、社会与文化的功能。 实践表明，统考的理念全面影响着社会各阶层的平等意识与公平竞争精神；统考扩大 了农村学生和弱势群体学生进入名牌大学和热门专业的机会；统考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学生 的跨地区流动。从社会学的角度考察，俄罗斯统考有利于促进阶层 流动、缩小区域差异和城乡差异。

［关键词] 罗斯；国家统一考试；影响

［中图分类号] 649.1［文献标识码] ［文章编号] 672-0717（２００９）０２-0100-04お

处于社会转型时期的俄罗斯，随着大学入学考试的竞争日益加剧，高等教育公平问题集 中体现在入学 机会上。1993年俄罗斯大学入学考试报名人数与招生人数比例是1.75∶1, 2001年是1.83 ∶1, 以后一直呈持续增长态势，2006年已经达到2.06∶1［１] 与此同时，1995～2005 年俄罗斯高等 教育毛入学率持续增长(具体情况如图1所示)，由1995年的14.7%增长到2005年的31.7%。2 0 01年，俄罗斯在保留传统的大学自主招生考试制度的同时，开始推行国家统一考试。2003年 ，俄 罗斯国立高等经济学院（ ГУ-ВШЭ）社会学系Азер Гамидович教授采用 问卷法和访谈法，调查楚瓦什共和国和马里埃尔共和国统考前后高校学生的变化情况。每个 共和国选取工程类大学和师范类大学这两类。学生专业符合两个标准，一是自然科学类 专业与人文类专业；二是热门专业和冷门专业。调查对象包括参加统考的一、二年级学生以 及参加大学自主考试的四年级学生，共计1 536人［２] 本文结合他的调查结果， 从社会分层、 地区、城乡差异三个方面来分析2001年统考实施以来对大学入学机会产生的┯跋臁

一、 社会分层

社会学中的流动理论和分层理论认为，在社会发展中，尤其是现代工业社会开始以来，教育 制度成为社会分层和社会流动的重要因素。教育与社会分层和流动总是相互影响、彼此制约 、密不可分的。考试作为重要的教育活动，与社会分层的关系表现为：一方面，整个社会的 发 展和社会分层的复杂化向考试提出了更高更新的要求，提供了考试赖以生存与发展的物质 条件和技术条件，促使考试的功能向纵深和广阔两个方向发展；另一方面，考试社会功能的 释放和发挥，也促进了社会政治、经济、文化、教育乃至社会各个方面的发展和进步，表现 在社会分层上：一是考试作为一条重要的人才流动渠道，为社会成员提供了更多的流动机会 ；二是由于考试为众多的社会成员提供了程度不同的大量的流动机会，使得社会分层体系内 部各层之间的通道被广泛打开，各层的联系更加密切［３]

苏联时期，社会机构有工人和农民两个阶级，一个阶层即知识分子阶层。俄罗斯推行市场经 济改革后，经济体制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所有制形式的多元化必然导致社会结构的变化， 作为俄罗斯社会阶层与集团的传统产业工人、知识分子近于边缘化。新的社会阶层产生了： 企业家和经理、合伙人、农场主、自由职业者、私营企业雇用工人、失业者等，形成了新的 社会结构。20世纪90年代初期，俄罗斯社会结构是底部略大的金字塔型结构，基础层、下层 和底层的比例高达70%以上［４] 一小部分暴富者和数量庞大的贫困阶层并存；199 8年经济危 机之后，中产阶级数量增加很快。据俄罗斯舆论调查中心调查数据显示，2001年全俄有24～ 26% 的中产阶级，2008年已达到30%左右。俄罗斯社会组织发展是自发的，无组织的，不确定的 ，出现了两极分化，城乡之间、地区之间、部门之间的差距急剧扩大。这种差距扩大，形成 了新的不平等，由此引出新的社会冲突和矛盾，映射到教育领域，高等教育的入学机会问题 突显。如莫斯科的高校，1980年来自工人和农民家庭的大学生占到35～40%，1995年该比例 已经降到20%，2000年已不足20%［５]

Азер Гамидович教授的调查显示，首先，从学生的父亲受教育程度来看， 四 年级有42.9％的学生的父亲受过高等教育，一年级该比例为37.3％。四年级有14.8％的 学生的父 亲受初等职业教育，而一年级仅有9.9％。四年级学生的父亲毕业于中等技术学校的占29. 3％ ，一年级有38.3％。又如国际关系专业，70％的四年级学生的父亲受过高等教育，20％受 过中 等职业教育，而一年级的比例分别为42.9和38％。从学生的父亲的职业来看，四年级学生 中父 亲是工人的比例占30.7%，一年级39.6%。值得注意的是，热门专业学生中父亲是工人的比 例在 增长。金融与信贷专业一年级学生中，38.5％的学生的父亲是工人，而四年级则为22.7％ ；悬 殊较大的是经济数量统计专业，原先四年级的学生中仅10.5％的父亲是工人，而一年级则 有35 ％；再者是外语系，由21％升至42.1％。其次，高校学生的学科专业分布具有阶层属性。 调 查显示，贫困学生的专业限于基础理论和冷门专业的状况有所改变，如四年级无线电技术专 业贫困学生占27.8％；物理专业该比例为23.4％；化学23％～26％，而一年级贫困学生上 述专业中所占的平均比例已经降为19.8％［６]

可见，统考与大学自主招生考试相比，以其自身的客观、科学性评价为不同家庭背景的中等 教育毕业生提供了更多的以及程度不同的流动机会。统考的理念全面影响着社会各阶层的平 等意识与公平竞争精神。从一定意义上说，统考不仅是教育试验也是社会试验，统考充当了 促进社会流动并控制这种社会流动的角色，起到了社会安全阀的作用。

二、地区差异

20世纪90年代，俄罗斯中央政府没有任何权威，国家面临进一步分裂的危险。一些联邦主体 相继宣布为“主权国家"，许多联邦主体的法律直接与联邦宪法对立，以致国家的地位降低 。

这种状况给俄罗斯的政治、经济和社会造成许多问题，严重制约着国家经济的发展和社会的 稳定［７] 2000年普京总统上任后，着力加强中央对国家政治经济和社会的控制 能力。他组 建七个联邦区，由总统任命联邦区全权代表，分别监督89个联邦主体。与此同时，他尝试在 全国重新建立垂直的权力体系，加强中央的权威。

但俄联邦89个主体 2008年1月起，俄罗斯联邦主体数量由原先的89个减少到84个。本文采用的是2008 年以前的数据，故为89个主体。)在地域、人口、资源、经济发展水平方面存在着巨 大的差异。人口地域分 布的不平衡使得高等学校的地域分布也出现了不均衡状况。人口密度大、数量多的地方往往 也是高等学校密集的地方。2006～2007学年，俄罗斯国立高校在七大区域的分布比例如下： 中 央联邦区占31%、伏尔加河沿岸联邦区18%、南部联邦区12%、西伯利亚联邦区13%、西北联邦 区8%、乌拉尔联邦区12%、远东联邦区仅占6%［８] 1995～2006年，俄罗斯七 大区域每万人 口中的大学生数持续增长，1995年平均最低为141人，2000年以后增长幅度较大。2006年， 除南部联邦区是360人之外，其它六个联邦区均在412～475人之间，是1995年的2至3倍［９] 由此可见，七个区域的高校数量、在学大学生数以及每万人口中大学生数差异显 著。

为了缩小区域教育发展的差别，俄罗斯教育与科学部坚定地推行国家统一考试，国家统一考 试第一次可以让国家所有中学的毕业生成为进入任何一所中等和高等职业教育院校的竞争者 ，使不同区域的中学生在高等教育入学方面有同等的机会［１０] 学生可以自由在 各联邦主体之 间进行“教育流通”。一方面，学生可以在各个主体之间以及某一个主体内进行学校之间的 转换。通用的《国家教育标准（联邦部分）》是衡量学生学习程度最必要和最必须的尺度。 另一方面，学生可以更大范围地跨地区上大学。如2006年，50万中学毕业生通过国家统一考 试 进入了1 650所大学（包括分校），其中35％属于本地区之外的学生。再如萨哈共和国，200 3年未实施统考时，本地区学生考入其他地区高校的比例是36.2%，而到2005年实施统考 之后 ，该比例已经达到46.1%［１１] 实践表明，统考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学生的跨地 区流动，统考 使中学毕业生选择大学的可能性增加了，许多不同地区的学生进入了莫斯科的知名高校。

三、城乡差异

据俄罗斯联邦国家统计局调查，2003年俄罗斯共计1.46亿人口，其中城市人口占73%，农村 人口占27%［１２] 城市与农村的教育水平存在明显差异，俄罗斯一直在致力于缩 小城乡教育差 距。实施国家统考的目的之一即是增加农村地区学生的入学机会。2007年颁布的《国家统一 考试法》再次强调统考要在增加农村学生和偏远学生进入大学以及选择热门专业方面承担责 任。

统考实施以后，减轻了农村学生的经济负担，农村学生入大学的比例与人数增加已是不争的 事实。如萨哈共和国，2003年统考前农村学生考上大学的比例占24.2%，2005年实施统考之 后该比例已经达到54.1%［１３] 2004年，南乌拉尔地区的高校新生中农村生源占 到25%，但未实 施统考前该比例仅为10%～15%［１４] 再如参考人数，2007年俄语和数学科目中， 农村地区的考 生居多，已达45万人报考，其次是10～45万人口的城市(如图2所示)。六年来的统考实践证 实 了采用统考选拔人才，能够增加农村和偏远地区学生的入学机会，在一定程度上维护了弱势 群体的受教育权利。根据Азер Гамидович教授的调查结果，与以往相比，一 年级农村大学生进入到更为热门的专业的人数明显增多。如计划保障专业，四年级中农村学 生占16.3％，而 一年级农村学生已经占到25.3％；计算机专业由6.9％增到24.4％；经济数量统计由20.7％ 增至25％［１５]

四 结 语

俄联邦89个主体之间区域经济发展的差距也反射到了教育领域，因而缩小各主体之间、 城乡之间差异、促进底层人群向上流动，维护社会稳定与发展成为俄罗斯国家统一考试的使 命之一。作为中等教育和高等教育联结点的国家统考承担起了提高普通教育质量、促进高等 学校入学公正的重任。

俄罗斯统考承载了众多教育、政治、社会与文化功能，并与个人前途、家庭兴衰、国家繁荣 和民族整体文化素质的提高有密切关系。统考对社会阶层、区域、城乡差异产生重要影响。 通过分析俄罗斯统考对社会阶层、区域、城乡差异等的影响，可以得出结论，参加国家统一 考试进入大学的新生，其入学机会受家庭物质条件、家庭文化资源的影响比大学自主招生时 学生所受的影响要小一些。也就是说，统考扩大了农村学生和弱势群体学生的大学入学机会 ，而且扩大了这些学生进入名牌大学和热门专业的机会。统考有利于缩小区域、城乡差异， 促进阶层流动以及教育公平。事实证明，统考成为保证高等教育公平的重要调节器。

中国和俄罗斯同为多民族大国，同为由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轨的国家，而且两国高等教育 都已经进入大众化阶段。中国全面贯彻落实 科学发展观，力图构建和谐社会，减小东西部差距以及城乡差距，为此高考承担着重大的使 命。高考改革应做到以生为本，以追求公平为己任，坚 持与本国国情与传统相结合，适应本国经济、政治体制改革的现状，遵循考试规律，走循序 渐进的改革创新之路。

［参考文献]

［１] КОНКУРС НА ВСТУПИТЕЛЬНЫХ ЭКЗАМЕНА Х В ГОСУДАРСТВЕННЫХ И МУНИЦИПАЛЬНЫХ ВЫСШИХУЧЕБНЫХ ЗАВЕДЕНИЯХhttp://www.gks.ru/free－doc，/2007/b07 －11/08-13.htm.2007-07-11.俄罗斯国立与市立高校入学考试.

［２] Эксперимент в чистом виде Социальные п оследствия ЕГЭ［EB/OL] http://www.ug.ru/issue/?action=topic&toid= 9300，2004-06-15.

［３] 程凯, 王卫东. 考试社会学概论［M]开封：河南大学出版社， 2000：152.

［４] 冯绍雷，相蓝欣. 转型中的俄罗斯社会与文化［M] 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 ：310.

［５] С.В.Шишкин.Социальная дифференциациявысшего образования［EB/OL] http://www.socpol.ru/publicatio ns/pdf/sdvo2006.pdf，2006-05-11.高等教育的社会差异．

［６] Эксперимент в чистом виде Социальныепоследствия ЕГЭ［EB/OL] http://www.ug.ru/issue/?action=topic&t oid=9300，2004-06-15.

［７] 加强中央集权的普京经验 ［EB/OL] http://www.xyshjj.cn/yjdt/yjdt/tszs/200 805/20080507141040.html，2008-02-18．

［８] Федеральная служба государственной с татистики，Россия в цифрах－2007．

［９] Федеральная служба государственной ст атистики，Россия в цифрах－2007．

［１０] 朱小蔓，H.E.鲍列夫斯卡娅，B.П.鲍列辛柯夫.20－21世纪之交中俄教育改革比 较［M] 北京：教育科学出版社, 2007：171.

［１１] МИНИСТЕРСТВО ОБРАЗОВАНИЯ И НАУКИ РОСС ИЙСКОЙ ФЕДЕРАЦИИ ПРЕСС-СЛУЖБА［EB/OL] http://www. ip kps.bsu.edu.ru/source/prObraz/press－centr/pr－ege.rtf.

［１２] Russian Census (2002) ［EB/OL] ttp://en.wikipedia.org/wiki，2002-11-1 2.

［１３] 时月芹编译.俄罗斯统一考试使高校农村生源的数量增加［J]比较教育研究 ，2005，（7）：94.

［１４] 丁昌利. 俄罗斯高校招生考试制度发展及趋势研究［D] 厦门大学硕士论文.20 07：40.

［１５] Эксперимент в чистом виде Социальныепоследствия ЕГЭ［EB/OL] http://www.ug.ru/issue/?action=topic&to id=9300，2004-06-15.(责任编辑 李震声)

On the Influences of the Unified State Examination

in Russia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SociologyおYANG Guang-yunGAO Yan

(Research Institute of Education, Xiamen University, Xiamen, Fujian 361005, Chi na)Abstract: As a bridge between secondary education and higher education, the Uni fied State Examination in Russia bears the educational, political, social and cu ltural functions. As we can see that the ideal of Unified State Examination hasa great influence on the concept of social equality and the spirit of fair compe tition in all walks. And through it, more chances are given to the students fromrural area and disadvantaged groups to enroll themselves in the key universitie s and hot major, and to some extent, the trans-regional mobility of students arepromoted. In this paper, from the sociological point we consider that the Unifi ed State Examination in Russia is beneficial to the promotion of social mobility , and to narrowing the regional differences and urban-rural differences as well.

Key words:Russia; Unified State Examination; influen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