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东勃
城市的出现是人类走向成熟和文明的标志,也是人类群居生活的高级形式。城市创造着财富,也消耗着资源。现代经济增长的速度时刻考验着人们在选择城市、利用城市、规划城市时理性算计的能力。当发达国家率先进入后工业社会之后,以创造物质财富为主要动机的传统的和现代的城市功能定位也不得不逐步让位于以人的生命、生存和生活质量为依归的,同时也更加自觉地收敛人的主体性对他者的杀伤、进而谋求修复人与自然之间的断裂并归于和谐的后现代城市功能定位。可持续的后现代化,建立在可持续的城市化和现代化基础上。觉察到城市是一个问题并有意识读一些城市研究方面的作品,发生在研究农村和农业的过程中,也许是身处这个二元结构非常顽固和鲜明的时代的一种自然选择。
如果选择城乡截然区分的二元坐标平面,则雅各布斯可以被视为一个城市中心论者。在她的系列城市研究论著中,城市发展的优先序和原动性都是无疑问的。最明确的一次回答在《城市经济》的第一章,题目就是“城市和农村,孰先孰后”。她认为,与今天的产业流是从城市转移到农村一样,最早的农业也是由城市转移到农村的。农村生产实际是由城市消费所创造的,即城市的扩张和城市经济的崛起需要从农村进口商品,然后再造农村,使其可以供应那些商品。她还专门考证并批判了斯密以降的“农业发展在先”的理论教条(参阅[美]雅各布斯:《城市经济》,项婷婷译,中信出版社二○○七年版,32—35页)。城市是经济发展的动力源,因为那里有需求的集聚,人群的集聚,创意的集聚。雅各布斯的视角是独特的,其可贵之处在于提醒那些在农言农的人们打开视野,跳出“三农”看“三农”。
城市通常是自内向外扩张,但城市生长的前提却在城市外围,就整个社会而言,农业生产力创造农产品的能力,除了第一产业从业者自身及其家属份额之外,剩余的粮食生产能力是确保城市生存的必要前提。正因如此,历史上第一批城市都诞生在农业发达地区。中国城市发展的历史,也与农业脱不了干系,农业生产力的提高、粮食商品化率的提高,在交通运输技术不发达的古代、近代,即便是在已经高度便利的今天,也都是城市规模和布局的重要外部制约条件之一。粮食是最基本的生存性产品,自给有余,才可拿出来交换。农业生产力有所提高,交换活跃程度也相应上升。就一国而言是如此,放在全球角度来说,则城市的发展程度受限于该国国内的农业生产力或者该国通过对外贸易等途径从外部获取粮食的能力。这也就意味着,全世界第一产业的剩余生产能力,是全世界城市发展水平的前提条件。
在中国古代,城,是在人口聚居地设立的行政单元;市,则不单纯是城内的商业中心,由于人民在其间出入频繁自由穿梭,故也成为政令传达、信息传递的最佳渠道。所以处决犯人这类带有些许震慑性的公开政治活动也多在此举行,是以有所谓“弃市”。城中市的交易规模的扩大,反映的是经济体中对剩余产品的消费需求,引致一些城市成为交易的中心,而一些乡村在有余力的情况下起初利用农闲发展副业,到最后甚至能发展为专门化的生产基地。初期,城市对农村的辐射和带动能力有限,到了明清之际,逐渐膨大为市镇经济。与此同时,人口快速攀升,以至于发生了相对于当时的社会经济条件而言的人口过剩,甚至一些地区人地矛盾趋于尖锐。
中国历史上的都城大多远离农业生产中心,尽管历朝历代开元定都之时总有智谋之士以粮食安全作为定都的一条重要原则。然而真正的潜规则只两条,一是要沿袭前朝旧都,一是要本朝龙兴之地。自唐朝以降,粮食主产区逐步南移,京师则愈发北迁。大抵只有南宋临安时期和明初南京时代无食米之忧,其余无不仰赖一套粮食流通体系。古代帝王们面临南粮北调时所想到的那些措施,与今天的决策层应对北粮南运的局势所采取的思路大致相同。第一是加强交通基础设施的铺设,这在古代是大大小小的运河的修建,在今天则是铁路网特别是涉及粮食主产区打破瓶颈的铁路网络的兴建。首都发展的聚集效应招徕了大量人口,其粮食供应圈不得不持续扩大,直至清朝史无前例的漕运。漕运成本很高,因中原地形南低北高,故水流方向与南粮北调的方向刚好相反,所耗人力物力巨大;此外,漕运与农田争水也是常事。是以,徐光启在《漕河议》中有“漕能使国贫;漕能使水费;漕能使河坏”之谓(赵冈:《中国城市发展史论集》,新星出版社二○○六年版,154页)。第二是在制度上打通粮食物流过程中的“梗阻”。雍正元年(1723),北方两省小麦歉收,其时的粮食商品化程度已经很深,区际调粮的政策操作早已是轻车熟路,这过程中滋生出来的体制问题自然也是百怪千奇。雍正皇帝派员作为中央储备粮政府采购的钦差大臣赴南方进行收购,地方政府一味迎合中央意图同时也借机吃国家的补贴,于是“禁止商贩,不许出境”,雍正皇帝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提醒户部官员“浙江及江南苏松等府,地窄人稠,即丰收之年,亦皆仰食于湖广、江西等处。今秋成歉收,若商贩不通,必致米价腾贵”,继而做出批示:“凡有米商出境,任便放行,使湖广、江西、安庆等处米船直到苏州,苏州米船直到浙江,毋得阻挠,庶几有无流通,民皆足食,以副朕爱养元元之意。”(参阅任放:《明清长江中游市镇经济研究》,武汉大学出版社二○○三年版,69页)
粮食商品化率的提高和农业的商品化对明清物流的影响是多方面的,不仅使明清时期国内市场的主要商品定格为粮、棉、布等农副产品,而且使这一时期的长距离贩运贸易呈现非对称格局,即主要农产品进入城市市场,但城市却几乎拿不出对等的交换商品。这仍然是一种以粮食为基础、以布(盐)为主要对象的小生产者之间交换的市场结构。此时的中国,虽也出现了类似西方的行会,但其主要作用却集中在对产品价格进行统一限定、对原材料进行统一进货、使价格缺乏弹性这个层面,与欧洲走出中世纪前后的行会还发挥着的那种技术和组织创新的积极作用并不相同。这种貌似的手工业工场,其实只是农村副业的简单生产,加以人口压力和政治制度的约束,很难形成内生的技术创新,因而往往不可持续。
在一定意义上,雅各布斯也是一个现代主义者,尽管她对于现代性熏染下的社会计划者对城市发展的控制冲动多有批评。相应的,另一位城市研究领域的专家芒福德则具有很明显的后现代风格。他们两者都是具有忧患意识的,但所虑之对象不尽相同,前者思考的是城市如何从就业创造、产业变迁(特别是制造业、服务业)的过程中持久繁荣等经济问题,概言之是城市发展不及的问题;后者则更多地带有一些对于城市过度发展所可能招致的环境污染、交通堵塞、文化虚无等非经济问题,概言之是城市发展过度的问题。对城市发展或扩张的动力和边界这个话题,也是正处于快速城市化阶段的中国应当关注的。
工业化是经济现代化要实现的目标之一,也是城市发展最主要的经济动力。工业部门是城市经济组合中的主体。蒸汽机一出现,便迅速为纺织、冶金、采矿、机械制造等工业部门和运输业提供了装备,城市中原有的手工作坊鸟枪换炮,原有的工厂则扩大规模。随铁路干线的大规模投资建设和矿产资源的深度开采,形成了一批交通枢纽、中小城镇、资源型城市。工业企业的规模如果足够大,独居的区位优势又明显,则企业在向上下游延展其配套设施和协作关系、吸引人才流入的同时,也就逐步形成了城市本身,这是典型的company town。如果相反,则企业为了谋求更好的交通、能源、给排水、金融和商业服务以及人力资源,就主动向现有城市附近集聚。
城市的进一步扩张,在转型期的中国,是自上世纪九十年代开始的,曾一度流行一套“经营城市”的说法。相伴而生的,是普遍的旧城改造、开发区建设和招商引资热。形成这种局面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一)城市之间的关系从计划经济时代的一团和气转到市场经济条件下的相互竞争。(二)资金、劳动力、技术等各种生产要素的流动性和稀缺性刺激了城市之间对它们的争夺。城市中的景观是政府意志的体现,同时也与资本的积累和扩张紧密相连的,一旦本地利润优势不复存在,资本就会流向他处,外观上就表现为城市的衰颓。(三)分税制下,中央与地方政府厘清了相应的财政权限,地方政府获得了对分内之事的“经营”和处置大权,不必再担心中央或其他地方政府“平调”其资源,城市政府遂逐渐从单纯的管理者向深涉其中的独立经营者转变。此时城市政府推动市政建设的出发点已经起了变化,不再是单纯旨在改善居民居住条件和完善城市基础设施,还要致力于营造足够的商业气氛、改善本地的投资环境进而加紧对国内外资本的争夺。拥有资本的开发商和拥有权力的政府在发展城市经济的问题上形成了天然同盟,前者在土地价值的翻云覆雨中追求超额利润,后者则通过金融杠杆、土地批租等方式控制城市规划的方向和城市改造的进度,同时创造政绩。
“经营城市”的风行,已经演变为仅仅依托城市基础设施建设投资乘数效应所推动的畸形城市化,这种脱离城市产业结构和市场容量的“超前”建设,已经形成了严重的城市房地产泡沫,打造了为数众多的有“城”无“市”的空壳化城市。近年来一些城市急切地期待“腾笼换鸟”、产业升级、结构转型,搞城市建设和规划的冒进主义,极力排斥农业与制造业,一味鼓吹现代服务业,这种心态最终危及整个城市的命脉,产业空心化水到渠成。我们只消回想一下诸多产业结构单一的城市,尤其是主要依靠传统商业贸易为发展驱动的城市,有多少是由于缺乏实业的支撑而只能充当物流中心,城市经济的繁荣不得不完全依赖外贸,以至于一旦国内外市场发生变化,对外贸易有所不济,则城市经济立即陷入困境。
城市扩张的主要模式是持续地从城乡结合部向外“摊大饼”。所谓“摊大饼”,指的就是城市建成区空间上的连续扩张和外延。通过旧城改造所得的新增建筑面积很难满足城市快速发展所产生的房地产需求,因而,城市向外扩张是必然的。“摊大饼”始终是一个动态的过程,今天还是“饼”的边缘,随着经济的发展,不知哪一天就可能被摊入“饼”的内圈来,新的边缘又将形成。“摊大饼”是有其内在逻辑的:首先,靠近建成区或靠近交通干线的土地开发成本相对比较低,考虑到基础设施的规模效应,城市成块开发的可能性远大于城市分散开发。其二,城市边缘带的交通相对市中心而言要更加便利,因而可以最小的代价将城市居民与城市就业机会连接起来。其三,城市就业结构和收入结构要求城市住房多样化。当大饼无法再“摊”的时候,就要新建一个独立的城市(或主城的卫星城、卧城),但这种独立城市的造价是昂贵的,低收入家庭很难支付。
城市扩张确实带来了一定的负面效应。一是由中心向外围的低密度蔓延造成土地浪费,特别是侵占大量耕地。二是引发了道路交通负荷增大、市民通勤成本上升。公交车辆大幅增加,线路也随之延长,形成大股通勤流和通学流,交通运输业这一原本定位为工具的服务性行业甚至对市民的本职行业形成了时间上的挤出效应,交通部门作为公益性部门也开始形成自身的特殊利益,这无疑是一种异化。三是中心城区人口消费能力降低。随着中心城区人口向郊区的转移,搬迁居民的消费地也转移到郊区,而此时的中心城区产业结构尚没有转变到高端商业、金融等现代服务业,新迁郊区又没有形成适宜配套的消费基础设施,则迁入居民的生活需求就必然与中心城区保持着藕断丝连的关系,这种关系的自强化效应又会减缓两个区域的进一步发展。
芒福德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他对城市的功能定位既高,对城市发展过程中现代性的膨胀及其后果的失望就重。在他那部百科全书式的《城市发展史》的最后一章,芒福德不无遗憾地感叹:“城市文明除了改善的一面,我们必须看到它的较黑暗的一面:战争、奴役、职业上分工过细,在许多地方,总是在走向死亡。”(参阅靖学青:《长江三角洲地区城市化与城市体系》,文汇出版社二○○五年版,195页)
城市未必能让市民的生活更美好。在工业化时期的英国,由于缺乏统一的市政规划,在普通市民的住房问题上有两种解决方案,一是在原有老城镇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工业城市往往将原来一家一户的旧住宅改建成兵营式的住宅,这些改造过的“筒子楼”,基本上是每间都要住上全家人;二是根据需要在厂房附近或者临街建筑的两三层质地很差的楼房。与拥挤的住房相伴的是恶劣的卫生环境。现代工业初起之时,对水源地的依赖注定了水资源遭遇污染的命运。古老的“皇家之河”泰晤士河在工业化高潮时期变成了一条臭水沟。无独有偶,中国的《资治通鉴》记载了南北朝时隋文帝的一次迁都动议的决策过程,用了“水皆咸卤,不甚宜人”来描绘首都长安的居民生活用水质量,进一步具体解释为“京都地大人众,加以岁久壅底,垫隘秽恶,聚而不泄,则水多咸卤”,这说明当时人口激增压力之下城市排污排水技术落后,导致人畜排泄物污染了水源。恩格斯则在他的《英国工人阶级状况》中有这样一段写实:“在旧市区,有不少地方到处是臭水沟和垃圾堆,肮脏而无人照管。伯明翰的大杂院很多,有两千多个,工人大部分住在这种大杂院里。这种大杂院通常都很狭窄、肮脏、空气不流通,污水沟很坏;每一个大杂院四周有八至二十幢房子,它们只有一面透空气,因为它们的后墙是和其他房子共用的,而在院子最里面的地方通常是一个公共垃圾堆或类似的东西,其肮脏是无法形容的。”(恩格斯:《英国工人阶级状况》,人民出版社一九五六年版,73页)在今天,环境的恶化也成为任何城市不适宜居住的主要标志。亚太地区的快速工业化和城市化转型使之来不及消化这一过程所带来的环境负效应,从而几乎完整地重走了一遍工业化国家“先污染、后治理”的老路。
现代工业文明的巨大成功和对历史进步的无限乐观给人类以自己的理性为自然立法的合理性和改造自然的强烈冲动。为了提高行车速度,古老的树木可以砍掉,历史悠久的古建筑可以拆除,甚至千年古城也可以按照需要随意地捏玩。直到有一天,市民们认识到需要为孩子们留下嬉戏的场所,需要为每一所学校留出足够的跑道和草场,却为时已晚,为达到这一目标,必须付出沉重代价。现代工业技术的进步让人们有条件创造出虚拟的“自然环境”。城市向地下的发展或“地下城市”就是这样一种环境(当然,它是很多巨型城市迫不得已的选择)。地下隧道、地下广场、地铁,每一处都由机械控制,使用人工照明、人工通风。对于这样一个依据人类的感官经验合成的虚拟世界,芒福德刻薄地形容为“这种强加于人的要求,无异是对这些人未死先埋,或者至少是准备在胶囊中生存”( [美]芒福德:《城市发展史》,宋俊岭、倪文彦译,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二○○五年第二版,492页)。城市是自然中的一棵树,“千城一面”的“钢筋混凝土森林”的城市是对人类理性的绝大反讽。在一个既丧失自然原生态属性、又没有城市公共空间、还缺乏城市文化品位的城市里,市民也就降格为“城市动物”。
城市也未必能让农民的生活更美好。各国现代化的原始积累往往伴随着对农地的侵占和对农民的剥夺,所差异者,无非是剥夺之后的补偿和安置程度。一九四九年后,国家政权强制性地改造千年传统的小农经济,将以往的乡土中国、乡村社会的简单二元结构转变为经济、政治、社会乃至文化的全面二元结构,赋予了城市优先于农村、工业化优先于农业发展的特权。目标是美好的,错在手段和过程。改革开放后一度恢复了农村发展的活力,但随城市改革兴起后,农村发展的势头也逐渐下行。城市化进程步步紧逼,在为亿万农村剩余劳动力创造就业机会的同时,也开始了对农地的低代价蚕食。八十年代国家的粮食主产区有十七个,到九十年代降到十三个,现在虽仍保持着这一数目,但真正能够有效调出粮食的主产省只有十一个,这里面能够大量调出的只有七个,其余的省份都已蜕变为产销紧平衡区或粮食调入区。数字的变化反映了城市化的进展,反映了经济结构的升级,但对中国这样一个人口大国来说也不能不说,它还或多或少反映了中国农业结构的深刻变化。如果辅以耕地面积锐减、粮食产量和人均粮食占有量的缓慢增长、农业用水以及其他农用资源消耗的快速攀升的数字和事实,便不难判断这种城市化是粗放式的,是建立在对农业、农地、农民的廉价剥夺基础之上的。最近几年农业部发布的消息中偶有提及粮食播种面积的恢复性增长,但这种恢复主要是因为国家采取了对全国各地城市征而不用的耕地实施强制性复垦的政策,这表明城市扩张过程中投机性占用耕地直至其撂荒的现象已相当严重,其行为主体也不再是以往经常被人诟病的房产开发商,地方政府出于土地财政的考虑也开始盘算着分一杯羹。
近二十年来的城市化进程,一方面对中心城区进行剧烈而反复的改建重建扩建以提高其土地利用效率和单位土地的交换价值; 另一方面则不断将外围的城郊农田和村庄改造为新城。这一过程就造就了进城农民工和城郊失地农民这两个备受关注的群体。农民工是自主选择的城市化,而失地农民则完全是“被城市化”的。很多农民对于城市扩张、征地、撤村、建居的方针并不欢迎,甚至表示出强烈的不满。而现行《土地管理法》对农民的征地补偿是以农业用途作为参照系,剥夺了农民享受土地非农转化后溢价部分的分享资格。在涉及地方城市重点基础设施建设项目时,为节省投资和交易成本,多采取省部协议、政府定价的办法确定征地补偿标准。农转非的土地收益太少,如果必要的社会保障安排又跟不上,则农民的“被动市民化”就会由于缺乏必要的原始积累而陷入沦为城市低收入者的困境。
城市有如此之多的麻烦,但是城市不会消失,因为当初驱使人们建立城市、居住到城市中来的那些基本生存需求和生活愿望,在今天还存在着,只不过,宜居的标准早已水涨船高。今天的城市,能不能让人的生活更美好?这不仅取决于城市发展的主体设定的目标、所持的理念,也愈益受制于其规划的能力。后现代社会中的城市发展与规划,需要人类理性的新的自我超越,这也是建立在必要的谦逊、敬畏之上的一种深刻内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