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城市

蒙乐生

城市是文化的容器。文化的极致就是美。

城市之所以美，是因为她是活的，是有个性的。这一个性，就是城市文化。

可是，城市化进程加快，城市人口增加，城市的个性已变得模糊，城市文化已逐渐失去深刻内涵。科技进步加快城市克隆的速度，千人一面，干部一腔，一种模式，似曾相识，城市魅力消失。于是，城市专家惊呼：很多城市已失去自己的特色，市民群体失去了城市的记忆。

不过，海口是幸运的，城市轮廓依然清晰。依山傍海，守望一方净土；僻在一隅，掩藏稀世瑰宝。海口人活得滋润、潇洒、有精神，城市活得有个性、有品位、有特色：

令人羡慕的是海口的城市底色：蓝的是海，蓝得璀璨，蓝得醉人；绿的是山，绿草如茵，绿树如云。蓝色国土是海口的资源财富，绿色家园是城市的环境品位。

论者盛赞，说海口是一座水汽淋漓的海滨城市，充满活力。是啊，湛蓝的海水，温润的海风，炽热的阳光，使海滨城市碧波荡漾，碧空如洗，无比清丽。

其实，只要深入了解，你会觉得，这座城市水美山更美，山情水韵使她富有诗情画意。因此，说海口是一座山水城市似乎更全面、更恰切。

山高水长，山清水碧，山明水秀，山水的自然美、生态美和文化美，使海口在城市群落中出乎其类，拔乎其萃!

古人云：智者乐水，仁者乐山。

对山对水，见仁见智，或歌或咏，有偏有倚，也合乎世俗情理。

然而，比之于高楼灯影、椰风海韵，神奇奥秘的火山胜迹，清幽静谧的山野村寨，遗世独立的明清古镇，似乎更能体现海口人文底蕴的深邃和历史价值的厚重。

可以想象，火山是充满激情的。一次又一次怒火冲天，一次又一次翻江倒海；一再叫嚣，一再怒吼；折腾够了，撒野累了，火山悄然进入休眠状态。

1万多年过去了，岁月的问候，海浪的抚摩，雨水的润泽，火山成了青山，不毛之地成了国家地质公园，火山胜迹成了城市奇观。

城市经得起喧闹，山水不耐寂寞，便有了火山传奇。

有道是：火山女神在雷琼半岛打了个喷嚏，打得火焰冲天，山崩地裂。于是，有了海南岛，有了琼州海峡，有了火山群，有了火山口。

那火山口很独特，喷嚏就打在这，打得山顶凹陷，打得形如“马鞍”，酷似“风炉”。这么一打，便有了世上保存最为完整的死火山口，便有了我国唯一处于省会的“城市火山”。面对这火山口，人们绘形绘色，称之为“马鞍岭”，也叫“风炉岭”。

女神是天神。天威难测，天怒难犯。对火山的敬畏就是对上苍的敬畏，对火山的期待就是对生存的期待。历史所演绎的故事，说的是火山传奇，看的是人文佐证：

在火山口公园，半山道有一块石匾，上面镌有“山岳配天”四个大字，下面立有土地、山岭、风雨三个神位。人们在这里祭天、祭地，祭风、祭雨。

这是一种原始信仰，这种自然崇拜已传承千年。其实，不管怎么祭，都是火山人祭自己的生存环境：当然，也祭人，也祭石，村民把人当神灵，把石当灵石。

在火山人的眼里，万物有灵，石头也有生命。于是，那些象征“阳具”的圆石，便立到庙前，站到路边，承担“作为社会生产力的人的再生产的神圣使命”。

最有意思的是象征男女生殖器的莲花石、阴阳石。这种灵石造型精美，雕刻精致，艺术夸张，富有感染力，在生殖崇拜史上相当罕见，在现代城市中绝无仅有。

火山脚下多庙。火山人不仅为“英雄”立庙，也为“石头”立庙。

那种“庙”非常简陋，相当寒碜——叠几块石，摆一炉香，便成了“神邸”。

庙里的“神”也很奇特，是一块形状似狗的“石头”，村民称之为“石狗公”。也许，这样的石头并不好找，于是刻着“石敢当”三个字的石条也充当“神”并受膜拜。

还有“土地公”，尽管火山多石少土，但火山人对“土地公”还是恭敬有加，照样为他造庙，还幽他一默，给他配上一副“五行公居末，三才位列中”的对联。

有的村寨，火山人干脆让“三公”同处一庙，共享香火，让人感到火山的神灵世界是一个“和谐社会”。的确，三位土神极能“和平共处”，他们和衷共济，“忠于职守”。

火山人相信，无论是“石狗公”，还是“石敢当”，抑或“土地公”，他们同样神通广大，都能保村护寨，镇邪伏煞。

也有建得像模像样、富丽堂皇的神庙。庙里所供之神多是班帅公班超或梁沙婆冼夫人，他们是民间的神，与人们贴得很近。

与灵石崇拜一样，火山人对班帅公或梁沙婆非常虔诚，祈望“公祖”、“婆祖”赐予他们生存的智慧和力量。

如果说城市有灵魂，这就是城市灵魂；如果说城市有记忆，这就是城市记忆。因为这是一种非常独特的文化现象。保存这种民俗文化，就是保存城市发展的基因，就是保持城市的生命活力。

还有石塔，如涅粱塔和魁星塔。这两座塔的基座都是用火山石干垒，有3米多高。那是非常典型的塔形建筑，它们属于火山，属于火山人。

相传，火山人经历了“凤凰涅檠”，他们祈望魁星高照，文运昌隆，于是叠石为塔。火山人相信， “心诚则灵，有求必应”。果真天遂人愿，山村出了“魁甲”，建起了“文魁门”；一里地出了“三进士”，而且温文尔雅，个个俊美。

人杰地灵，古村清幽，古风犹存。

那些用火山石建成的古老的房舍，苔痕斑斑，千疮百孔，砌墙的石头奇形怪状，大得吓人。但是，火山人有“鞭石”本领，勤劳的双手使巨石错落有致，浑然一体，撑起了一个栖避风雨的家。

家里使用的是石器：石磨仍在磨粉，石缸仍在蓄水，石灶仍在烧火，农耕时代的余烬还未熄灭，袅袅炊烟还在讲述火山石的故事。

故事中的古镇好像一幅浓淡相宜的水墨画。

大自然随意挥洒：群山苍苍，古道弯弯，古镇风韵，淋漓酣畅。

还是石板小街，百年老店；还是隔日一市，百年不改。

还是这镇开市，那镇歇业。人们处世不惊，优游闲适。

还是古老的商业模式，天不亮就做买卖，不到晌午人潮尽散，古镇又恢复往常的宁静。

保留这份宁静，让山水永远蕴藉空灵。

保存这种模式，让城市保存火山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