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在锦山

2009-04-29 00:44陈贻英
椰城 2009年2期
关键词:溪河文昌故乡

陈贻英

我的老家锦山,位于海南岛东北部,是文昌市著名的经济繁荣、人口众多、文化发达的侨乡重镇。

文昌以它秀丽的风光引人入胜,以它英才辈出引人景仰,以航天城奠基,东环铁路过境引人翘首。我的家乡位于这块椰林簇拥土地的北部。对我这个性情中人(即情感外露敢爱敢恨,略有不合时宜之人)来说,我真想化作那棵老椰树,永远站在村口,任其风吹雨打,我依然痴痴地等着老母的灵魂归来。尽管与蛇共眠、与狗为伍的几十个春秋悄然而过。其间经历过风风雨雨,难过蓝天白云的日子,唯有“乡情”两字永记心中。

我的王兰仔村,在锦山镇南面四公里的椰林竹丛深处。村前有一条口路沟溪,在我已出版的长篇小说《椰树下》、《椰城发廊》和小说散文集《琼苑寻春》、《佛国纪游》等作品中,我多次描写到它。说是沟,其实它是文昌第二条大河珠溪河的一条支流,大的称溪、小的叫沟。流金淌银的珠溪河发源于翁田镇山良村,是文昌市唯一向西北流入琼州海峡的一条河流,在文昌市东北部人民的心中,这是一条哺育着大地万物的母亲河,是一条承载着希望和梦想的河流。它不知流经了多少个岁月,如今又流入了一个全新时代,在党的富民政策引领下,人们坚持用科学发展观,让珠溪河的资源得到科学利用。河的两岸呈现美丽新姿,只见一个个新养殖畜禽与种植西瓜等基地,分布两岸;一幢幢新住宅小楼耸立在绿荫片片的沙地间。乡间的路,村子里老牛哞哞的叫声,还有村前口路沟畔村童手拿竹竿赶着大踏步的鸭鹅早已成为童年的记忆。故乡一年四季中,最美好的倒是春天破晓,东排坑上空的彩云;夏夜晚风中,飞着流萤;秋天傍晚,稻谷飘香;冬天清晨,新鲜的空气告诉你这里没有冬天……

人说越来越羡慕乌龟,因为它从一出生就有一套住房。我的人生第一套住房就在老家锦山镇王兰仔村,当然,它只是一套两屋二庭相连的老屋,座北朝南。我的上几代长辈均是贫困的农民,百千年来在沙地上耕种,饥寒交迫。多人只好搭木船赴泰国谋生,有的一去几十年,大都有去无返,骨埋异邦,我的祖父及几兄弟就是这样的人。童年的饥饿,少年的农活,我在故乡把别人几辈子的苦都吃了,但也丝毫不减梦中的乡亲家魂。

锦山镇是文昌市北部重镇,土地面积164平方公里,有17个村委会,人口3.86万人,东部有10.8公里的发展线,珠溪河从南向北穿越而过。家乡的畜禽养殖业比较发达,已成为当地农民收入的主要门路之一,可谓畜禽养出“锦绣山河”。故乡历史悠久,出现过众多的名人。全市现有130多万华侨、台港澳同胞,分布在世界110多个国家和地区。其中,锦山在文昌的位置举足轻重,是块风水宝地。这里山青水秀,海风阵阵,人们不必为二氧化碳排放量超标埋单,也不必对全球气候变暖负责。

文昌在琼岛文化最发达,这是全省没人怀疑的。锦山在“侨”、“文”、“排"这三个字中更有突出地位,这与故乡人以中国传统文化来教育后人有关。母亲几十年中教我如何去学会做人,就只两个字:“忍”与“让”。每每回家乡,总是感到岁月流逝很快,仿佛屋前口路沟溪的细流中,一叶越过险滩,穿过急涧,绕过暗礁,何时才是顺流直下之时呢?我的一生是有抱负的人生,故奋争一生,而没有目标的人生总是彷徨一世,虚度光阴的。老家,这是我跟今退休居住在广州的姐姐陈金花小时候想离开,长大了、老了、死了想回来的地方。

我出生于泰国曼谷,3岁随母亲姐、弟回到海南岛东北部椰树环抱、沙田贫瘠的故乡。少年正长身体的年月,正是中国历史上一个艰难的时期,贫穷得又饥又寒,童年留给我最初的记忆是家乡穷,家境难,劳作最辛苦的是母亲,饥饿最严重的也是母亲。她没读过书,不认识文字,但刻苦耐劳,她经常教育我,“要好好读书,才能由吃谷变为吃米。”母亲教育我,人要忍受苦难,不屈不挠地活下去。解放初,刚从南洋回来时,祖母不管我们,叔叔结婚便分家,那时出身故乡名医世家闺秀的母亲体弱,幸好有名中医的外公照顾,母亲卖戒指,换番薯,在低学杂费年代坚持求学,度过艰苦又关键的五、六十年代。饥饿死人那几年,村子里连续饿死和自杀了十几个人,我不知为什么心中感到莫大的恐怕,怕失去母亲,而远在泰国打工的父亲很少寄钱回来,后来幸好他寄了一些大米和猪油救命。每次放学归来,一进门我就要大喊“妈”,只有听到母亲的回答,我才发出少有的微笑。后来我的作品中多次写过母爱,“世上只有一个字的发音是相同的,那就是妈,‘妈就是爱……”幼年苦难与母爱,是我人生记忆的起点,也是我文学创作道路的起点。饥饿使我真正认识了人生与社会,认识了母亲与父辈坚强的人格力量,这些宝贵的品格,正是我们民族能够在苦难中不堕落的重要原因。

回顾几十年的经历,我深刻地认识到,一个人,如果不懂尽孝,则忠不能移于君,敬不能移于长,爱不能移于众。当学会反省时就生活在理智中。自为人父母,教儿教女先教己,要言行一致、知行合一。俗话说,“三岁看老”,小孩要从小教起,往往一句富含人生哲理的古训,便决定了他一生的成长。百善孝为先,为人做官一定要把握好两条底线:法律底线与道德底线。

百千年来,故乡的山水养育了众多丰乳、肥臀、细腰的女人,也养育了政治、军事、文化、艺术、体育、商业界的精英加帅哥。“文昌官(小伙子)定安娘”,“无文昌不成机关,无定安不成剧团”,琼人顺口溜是说文昌男人倩、当官者众。“锦山牛肉干”是名扬海内外几百年的。还有瓜菜、竹笋、石榴、西瓜、肥鸡、山羊远近扬名。过去开门七件事,从“柴、米、油、盐、酱、醋、茶”,现今又加了个“医、教、退、保、车、房、卡”了。正是这故乡的山水与传统文化哺育了我,我是生活在乡情梦里的人。可谓乡中有情,情中有家,家中有魂——我绿色的思乡、爱乡、为乡之灵魂。出去几十年,风雨飘摇,笔耕不辍,官至正县,文达国家一级作家,然后是含冤为囚,白干一生,而今星流云散孤鹰单飞,最后依然还是得回到口路沟溪畔,躺在木麻黄绿荫丛中父母身边的里龙坡上。我一直在寻找一条让家乡父老乡亲脱贫致富、人人平等、和睦相处的康庄大道,可惜我看到了却摸不着,一介白脸书生已无杀鸡之力。可我却跪吻这片乡土,因为我小时在土里洗澡,父辈在土里流汗,爷辈在土里埋葬。回不到过去,也跟不上现在,看不到终点,也回不到起点。我就这样划地为牢,乐观地沉浮着,游离着,在浮躁、冤屈、艰辛中度晚年,笑写余生。正如人说,成熟的人不问过去,聪明的人不问现在,豁达的人不问未来。人不能一捧就笑,一骂就跳呀。

素有“华侨之乡、椰子之乡、文化之乡、排球之乡、将军之乡、国母之乡”称号的文昌,再添“航天之乡”美称。这里仅说椰子之乡吧!据2008年初统计,海南种椰子653亩,农民卖椰年收入3.5亿元。椰子加工充分发展,椰水、椰壳、椰棕、椰肉全部进行深加工,年产值实破20亿元,产品畅销国内130个大中城市,并出口日本、美国、新加坡等地。椰子种植与加工,拉动物流、包装、配料、零售等产业创出产值70多亿元。椰乡人流传“一代种椰三代富”的民谣。20年前,海南种香蕉13万亩,多在夏季;今天,海南种香蕉76万亩,多在冬季。无论春夏还是秋冬,全国人民都能吃到海南香蕉。而我的家乡锦山农民,近5年来,仅扩种椰子与香蕉这两项,就面积而言,就等于几百年历史以来总面积的十倍以上。石榴、菠罗、菠罗蜜,荔枝、龙眼也扩种不少。

2008年春节我回老家,童年的伙伴、今任锦山镇文化站站长吴坤伟写一首锦山的七律诗要我斧正。我觉得写得还可以,如果诗中体现家乡的特色,即侨乡、种养业、母亲河——珠溪河则更好。2009年春节前夕,吴站长又用手机发来一首赠给我的诗,读了更觉乡情味好浓。诗云:“涉足仕场是丈夫,何惧宦海沉与浮;铮铮傲骨触权贵,平白之身陷囹圄。文笔生花谱春秋,历尽人生坎坷途;昭昭丹心映岁月,堪称琼崖椰一株。”遗憾的是,在经济大潮的冲击下,乡下能写这么好七律诗的人都为数不多了。

回家喝啥都是酒,离家喝酒不识酒呀!每次回老家,我总要在口路沟溪畔坐了一个黄昏,看到夕阳的余辉中鸡、鸭归栏,村童骑着水牛回家,逝去的童年像西边的一片云,飘飘荡荡出现在遥远的记忆中,让我无法抓到悲切的踪影。读书做官后,我发动泰国华侨与求助于省府领导,出钱给家乡牵电灯、修路筑桥,报答过故土的养育之恩,但却补偿不了对父母双亲当年孝顺不够的歉疚。我伸展了一下酸痛的双臂,内心提醒自己:“夕阳老家好,何惧近黄昏。少年锦山别,白头身不孤。”

是的,与自己深爱的故乡共同度过每一个朝霞与落日,是人生中最大的快乐。生活是一条向前流淌的口路沟溪,只能向前,不能回头,而乡情正是不断地喜拍石桥的片片浪花。没有浪花,就没有细流的美丽;没有乡情,何来人间的温暖?

呵,老家锦山。世世代代,千百年来,母亲河——珠溪河川流不息,口路沟溪默默流淌。在宁谧安祥中,其仿佛在诉说,这片锦绣山河因勤劳智慧的子孙们而繁荣昌盛;生息在这块沃土上的子孙们为自己作为锦山人而感到自豪和骄傲。因为沙地在我们脚下,蓝天在我们头上,椰林在我们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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