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浮宫CEO亨利·罗赫特

唐　馨

8年前接任馆长的罗赫特，在强悍的法国传统派人士不断批判阻挠下，以坚定的步伐带领着罗浮宫快速转型，和当代接轨。他眼光前瞻，作风大胆，换言之，非常不……罗浮宫。

罗浮宫(Louvre)馆长亨利·罗赫特(Henri Loyrette)不需要好莱坞，是好莱坞需要他。3年前，电影《达·芬奇密码》在罗浮宫拍摄，时间紧迫到导演朗·霍华德经常要用跑的。至于名画《蒙娜丽莎》，当然不给拍。同一时间，罗赫特却向长驻台湾的导演蔡明亮发出邀请，给他整整3年时间，在罗浮宫自由游走，任意取景，为罗浮宫拍摄第一部永久典藏的电影《脸》。对于《脸》，罗赫特很满意，“蔡明亮呈现了这座中世纪皇宫潜在的戏剧张力。”今后，这部片子将成为罗浮宫收藏的第一部电影，也就是说，《脸》将加入《蒙娜丽莎》、《胜利女神像》等40多万件名画、雕刻、古物的行列，被罗浮宫永久典藏。

罗浮宫是个什么样的机构呢?当代大师毕加索大概感受最深。1947年，他想在罗浮宫办画展，馆方最后答应了，条件是，要在某个周二展出，对了，那天刚好休馆；还有，周三以前要通通撤掉。

罗浮老店封闭保守

对罗浮宫来说，连毕加索都算大众文化。

罗浮宫建于12世纪末，曾是法兰西一世、路易十四等君王的宫殿，1793年改建为博物馆，是法国最大、馆藏最丰富的博物馆。罗浮宫的收藏，大多是19世纪中叶之前的作品；对于活人，它一向嗤之以鼻。去年底，罗赫特再度把毕加索画作迎到罗浮宫展出。60多年后的今天做这事，也没比较轻松，不少法国文化精英抨击他背叛罗浮宫理想，一味哗众取宠；对于罗赫特上任后，罗浮宫参观人数从每年560万激增到创全球新高的850万，他们说：“那些人潮根本是癌症，他们参观罗浮宫像在参观切尔诺贝利(曾发生重大事故的乌克兰核电站)。”

可以想见，当罗赫特邀蔡明亮这个非法国人为罗浮宫拍片，而且打算把电影视为主流艺术加以典藏时，要承受多少压力。罗赫特说，“这种大型计划，对罗浮宫这样历史悠久的博物馆而言，不免会不自在、不习惯。”

深邃罗浮宛如城市

而罗赫特小时候的家，就在罗浮宫对面。母亲是埃及学家，逛罗浮宫是家常便饭，“罗浮宫是我童年记忆的一部分。”当了馆长之后，他才知道罗浮宫有多么深邃庞大，罗浮宫员工多达2000多人，甚至有自己的消防队，本身就像小城市，“这地方能给你很多能量，通过罗浮宫，有太多事情可以实现，很棒。”

“太多事情可以实现”，这句话他刚上任时，恐怕说不出口。罗赫特大学主修历史，26岁进入奥赛美术馆担任研究员，专长是19世纪法国绘画；42岁成为奥赛美术馆馆长，任内主导了多项颇受好评的展览。8年前，法国内阁任命他为罗浮宫馆长时，可说是众望所归。

但上任不久，他就发现这职位有名望无实权，完全施展不开。“预算、人事、馆藏收购计划大多操纵在文化部手中。”上世纪80年代贝聿铭改造罗浮宫之后，参观人数暴增两倍，但罗浮宫的预算、编制却一直原地踏步。警卫不够，1／5的展览厅必须关闭；经费不够，无法善尽责任，收购可能流到海外的国宝；甚至有几次，规划好的特展被迫取消。

罗赫特上任不久就公开指出，博物馆没有自主权，是一切问题的根源。此举在法国政坛极需勇气，当时的文化部长塔斯嘉听了，马上公开修理他：“拿政府补助还一直要求自主?”罗赫特没回嘴，但是隐忍多年的各博物馆首长也发出共鸣。2003年以后，内阁改组，罗赫特获得留任，而新任的法国文化部长埃拉冈终于实施改革，放手让博物馆自主。但政府补助的预算，也从70％递减到去年的47％。这是自由的代价，也是全球博物馆的趋势。罗赫特必须扮演CEO的角色，采取企业化经营，带领罗浮宫走向新世纪，从门票收人、与外国博物馆馆际合作、出借场地给企业办活动各方面开源。这些做法都很美式，法国人相当感冒。其中反对声浪最大的，是“沙漠中的罗浮宫”计划。

革新罗浮义无反顾

事情是这样的：为了发展观光，阿联酋找上罗浮宫，想在首都阿布扎比设立罗浮宫分馆。他们提出这样的条件：光是打上“罗浮宫”这老字号，他们愿意支付4亿欧元；此外，30年内罗浮宫提供收藏品到阿布扎比展出，这合约价值6亿欧元。

这计划在其他国家来看，会像是天上掉下来的礼物，在法国，却被视为“丑闻”，文化界5000多人联署反对，“博物馆不是商品”、“这是出卖法国灵魂”。

罗浮宫分馆仍预定在2012年开幕。今年初。罗赫特利用已经入账的1.75亿欧元仿照美国做法设立了一个永久基金，让罗浮宫财务多一份依靠。其实，这计划对他最大的意义，在于让罗浮宫更具世界视野。

罗赫特作风开放又务实，这点从他答应让《达·芬奇密码》进罗浮宫拍摄也可以看出。这决定当然也受到批评。有人指出，《达·芬奇密码》有许多不符事实之处，例如，罗浮宫馆长65岁就得退休，不可能有75岁的老馆长；以老馆长的赢弱之躯，根本不可能扯下有厚重大画框的卡拉瓦乔名画；而大陈列馆人口，并没有铸铁门可以在紧急时刻轰然落下……罗赫特的反应是：“哦，那不过就是一部惊悚小说。”

浑身解数四处募款

其实，他自己没看过小说，“我还有更重要的书要看，而且我本来就不看那类书。”毕竟是法国精英，要他拥抱美国文化，或许比被暗杀还更痛苦。

但有些事，罗赫特还是得跟老美学，如今他有一半时间花在募款，“我别无选择。”别无选择，因此他义无反顾，募起款来，他魅力无法挡、有一次，他到美国开会，结识了一位投资顾问公司老板。那老板邀请罗赫特到他辛辛那提家中作客。整个周末，他和老板夫妇畅淡歌剧、建筑，还到当地博物馆跟董事们做了场演讲。那老板说：“周末还没结束，我就开给罗浮宫一张5万美元支票。”

为什么美国人要帮罗浮宫?有一位赞助人这么说：“因为罗浮宫这个名字有种麾力，”当然，也因为罗赫特，“他超有诱惑力，因为他对他所做的事，是那么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