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 月
柴河金秋·雪
当二00八年的第一场雪,穿过扎兰屯,穿过柴河,穿过刚刚降临的夜幕,我仿佛进入了一种时空隧道。
雪,在五彩斑斓的百里画廊,迎着车窗扑面而来。
光与影,已不仅仅只是在影视屏幕上虚幻的时空。
仿佛千年前有一个约定。大兴安岭,不能不树,也不能不雪。
尽管是金秋,尽管是阳光。这命中的雪,如约而至。
雪,冷;雪中,我并不冷。
我半辈子僵硬的时光,在纷飞的雪花里暖融……
黑瞎子洞·门
走过那一片草坡,我不敢随意地进入黑瞎子洞。
回到五十年前,我被关在门内。我不知道生命,潜游在母性的羊水中,睁不开眼睛。
回到四十年前,我偷窥到门。我不知道我是小偷。偷走了两小无猜的纯真,目光好奇,心灵无邪。
回到三十年前,我走近了门。我知道了生命。我知道我是小偷。目光如闪电,在黑夜亮成光天化日。幸福的毛毛虫,痒了不眠的梦。
回到二十年前,门因生命而生动。生与死搁在门槛上。生也敲门死也敲门。
走过那一片草坡。我不敢随意地进入黑瞎子洞。
基尔果山·泪
一座火山,憋了千万年,实在是憋不住了。两百万年前,终于说了一句话。
两百万年了,世人却没有读懂这一句话。
这一句话,呈液态,荡漾在四季轮回的风中。清澈于海拔千米的基尔果山。
两百万年了,传说成天池,童话成月亮湖。
(天池——月亮湖,既无入口又无出口。仅大气降水补给,只有蒸发方式排泄。)
金秋,我来到这里。我也读不懂这一句话。
只看到,沧桑的芦苇丛,扑闪着银白色的睫毛。
只看到,一滴硕大的泪。
红河峡谷·血
一首歌,反反复复唱了多少年,也只是一种温软的耳边风。
寂寞、凄凉、痛苦、悲伤……是苔藓上打滑的脚印,是草丛里碰落的露珠。
老掉了牙的情绪在幽暗的灯光下。卡拉OK。
红河峡谷却在春天或秋天下雪。凝冻的石。血样的水,在潜流中嘶哑。
轻轻地、轻轻地走在栈道上,不敢回头——看那洁白中留下的湿黑……
雪,不再纯洁;血,无法濯洗。
一首歌,还在风一样不厌其烦地吹。
我的灵与肉,已成峡谷的暗礁,不想再歌。
卧牛湖边·葵
在荷兰阿姆斯特丹,在凡高纪念馆,我踮起脚尖,拔起毫发,也成不了《向日葵》。
我,惟有拜倒于《向日葵》。
哪怕血成为其中一抹油彩:
哪怕泪成为其中一颗籽粒。
我也曾感受过一次温森特·凡高的激动与亢奋……
在扎兰屯。在卧牛湖边,向日葵,枯萎着一头思想。站在秋里。
我也秋了,我只能是秋天的向日葵。
天,蓝得还是那么高:
云,自得还是那么远。
阳光就在头顶上,我却不敢抬起头望一眼金黄色的阳光……
大兴安岭·火
进入林区前,我扔掉了火。
我怕嗜好抽烟的我。把森林点燃。
那是上个世纪的一把火,燃烧了大兴安岭,榆树、桦树们,还残留着焦黑的叹息。
我小心翼翼地穿行在林间小道,惟恐踩到了一叶小草。即使碰落一粒叶上的露珠,也是一滴泪的疼痛。
我极目层林尽染的美景,不敢用长镜头相机凝视。即使在阳光下聚焦一片叶,也有一片叶的焦灼。
草是生命,叶是生命……生命无处不在。
进入林区后,我扔掉了香烟。
我怕嗜好抽烟的思绪,把生命引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