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永智 过冬勿躁

冯嘉雪

这次政协会议期间，何永智的日程安排得很满，除了参会，还要与一些企业界的朋友会面，更重要的是，她还得抽空去看几个选址，为小天鹅火锅2009年下半年进军北京做好准备。

作为“鸳鸯锅”、“子母锅”、“回转火锅”的发明人，直至今天还不能看到自己品牌的火锅店出现在北京、上海这样的一线城市，未免让爱吃火锅的人感到遗憾，但这位“火锅皇后”却说：“我不觉得我们进入一线城市晚了。”

何永智告诉《中国新时代》，2008年一年，小天鹅总部都在致力于建立一整套标准化管理体系，而只有将这套体系建立起来后，他们的发展步伐才会加快。

在何永智眼中，这次的金融危机之冬虽然更冷一些，但也会杀死更多的病虫害。“为什么一年四季中一定要有冬天？因为经历过严寒才能把那些病虫害除掉。冬天是生物界一个自然淘汰的过程，企业界也是如此。金融危机过后，有的企业倒下了，生存下来的企业也会受到一定影响，很多企业的规模都会出现‘缩水。也正是这样，才能让企业认清自身存在哪些泡沫。而对于那些细菌，企业就要在春天到来之前把它们除掉。”何永智认为，面对金融危机应像看待自然规律一样，要“平静接受”。

就像历史上曾有过的数次经济危机一样，每次危机过后，都会崛起一批优秀的新企业，而真正卓越的企业就是在这个过程中不断成长起来的。何永智相信，小天鹅也将成为其中之一。

精选提案

今年是何永智第二次参加全国政协会议，这次她带来了2个提案，去年她的提案数量是8个，不是因为疲于应对金融危机而影响了提案的数量，而是上一次由于经验不足，不知道应该如何书写提案，何永智才一口气写了8个。为此，她还被丈夫廖长光（曾为第九届全国人大代表）“笑话”了一番。

通过一年的熟悉，现在何永智已经对政协委员的工作有了更多的理解，“我认识到提案不是越多越好，而是要有影响力。”因此对于今年的提案，何永智思考了很久，却一直没有动笔，直到开会前的几天，她才选择了自己体会最深的两个问题落笔。

何永智的提案之一正是当前的热点——如何解决中小企业融资难的问题。经过调研，何永智发现，目前中小企业在融资上普遍存在的问题有：首先，融资渠道少，不易获得银行贷款；其次，往往只能取得流动资金贷款，但由于贷款周期短，因此还款压力过大。

“本来中小企业融资就难，但当他们融到资后更难。”何永智解释，一个项目从建成投产到产生效益，通常需要二、三年的时间，但流动资金贷款周期太短，企业为了保证及时归还银行贷款，虽然资金还沉淀在项目之中，就必须想法子到处筹款甚至不惜借高利贷来还款。“这样只能导致恶性循环，使他们的压力越来越大。”因此，她提出了“关于简化信用优良中小企业贷款手续的建议”。

在小天鹅集团总部重庆市，何永智发现，如今中小企业对信用已经日趋重视。调查显示，重庆市99.7%的中小企业都十分重视本企业信用建设。同时，重庆市中小企业在银行的信用等级也不断提高。目前，63.4%的中小企业已拥有银行评定的信用等级。其中，银行信用为AAA级的企业占32.0%；AA级占36.7%；A级占17.8%。与3年前相比，有21.6%的中小企业银行信用等级获得调高。

在何永智看来，破解中小企业融资难的问题，除了应从创新融资方式和完善金融服务着手，还应拓宽中小企业融资渠道，如建立各种资金来源，各种组织形式参与多层次结构的担保体系，设立中央和省级信用再担保机构，支持民间担保机构发展，为中小企业提供贷款担保等。

此外，对于信用优良的中小企业，银行应进行多种改革，为他们提供更好的信用贷款服务：银行需要减少对信用等级较高的中小企业申请贷款的审批层次，简化审批程序；加大基层信贷的贷款权限和责任，允许基层行在核定的额度内自主审查发放贷款；建立适合中小企业的授信体制、政策和程序，对有市场、信誉好、效益高的中小企业适当放宽贷款条件。例如允许信用较好的中小企业在2到3年做一次资产评估，同时评估采用市场化原则，不由银行指定。

通过上述简化贷款审批程序以及降低企业贷款成本等方式，何永智认为，“一方面可以鼓励更多的中小企业努力提高自身的信用等级，同时也是对资信优良企业的一种奖励。”

何永智的第二个提案则是要解决过去一年小天鹅在发展中遇到的新问题。

2007年6月，小天鹅集团的子公司——重庆佳永小天鹅餐饮有限公司获得了红杉中国以及海纳亚洲创投基金（SIG）的联合投资。根据约定，红杉与SIG的持股比例不超过30％，小天鹅仍是大股东。然而国际资本的青睐让何永智高兴没多久，新的困惑就随之而来。

之前小天鹅作为国内餐饮连锁企业，本可以享受15%的所得税优惠，但由于获得了国外风险基金的注资，他们就不能再享受这项优惠政策。同时，由于不再被视为“国内企业”，小天鹅也不能得到相关政府职能部门的项目扶持。

“其实我们引入风险投资，是为了加快企业发展，为社会提供更多的就业机会，创造更多的税收。”何永智说，但当他们经过多年的努力终于自己找到了一条解决资金问题的出路后，却成了“外资”企业，不能享受原本的种种优惠政策，这让她倍感失落，“其实控股权还在我们手里，我们也还是中国的民族品牌啊。”

近些年，国外风险投资十分看好中国的民族餐饮品牌，2008年6月，小肥羊已在香港成功上市，此外，以谭鱼头、真功夫为代表的一大批民族餐饮品牌也在引入战略投资者后，积极筹备上市。

何永智认为，在金融危机下，那些由国内资本控股的民族餐饮企业成长潜力依然很大，未来不仅将诞生一批优秀的民族企业，还将解决大量的就业问题。因此，在“关于支持民族餐饮业加快国际化步伐的建议”中，她提出希望国家有关部门针对这批企业出台优惠政策，例如在所得税上享受和国内餐饮连锁企业同样的优惠税率；商贸流通管理部门给予他们在项目上扶持等。“否则，会打击国内企业引入国际资本的积极性，也不利于中国民族品牌做大做强。”何永智说。

放慢脚步

在2007年风险投资进入之前，小天鹅的发展一直以“加盟为主，直营为辅”，当时直营店只有14家，而加盟店的数量则高达300多家。但自从与红杉、SIG签约后，小天鹅就不再发展加盟店，而是专心做自己的直营店。

截至2008年末，通过自己开办以及收购，小天鹅在全国的直营店数量已增至60家。在北京的这些天，为了选到一个合适的位置，何永智跑了5个地方——下半年，小天鹅在北京的第1家连锁店即将开张。

其实，金融危机对小天鹅火锅的影响并不算大，而2008年四川地震的发生却对其生意产生了严重影响，他们原本在成都有30多家店，地震发生后，有11家店被迫停业，之前这些店的营业额都是正增长，地震之后却一下都变为负增长。

据悉，根据当初的协定，小天鹅将从红杉和SIG获得总额在2000万到2500万美元之间的投资，投资方也承诺会在未来3年内将资金分批注入。何永智透露，其实在去年7月他们就应该得到1000万美元的资金，但当时两家风投并没有按照约定执行。

“不过不要紧，我们只不过是将发展的步伐放慢了一点。没有钱的时候心里会发慌，但有时候钱多了心里也会慌，总是想着怎么能早点把这些钱花出去，而在这种情况下就容易出现决策失误。”何永智说，到了2008年11月，也就是金融危机开始冲击企业家的信心时，SIG终于向他们投入了300万美元。“这不仅是资金的援助，更多地体现出他们对小天鹅的信任。”

金融危机爆发后，风险投资也对小天鹅的发展提出建议：在当前的经济形势下，不要发展过快，而要先静下心来将企业的管理体系建立起来，尤其是对小天鹅过去比较薄弱的信息系统予以完善。

其实，投资小天鹅的SIG一直钟情于中国的连锁型企业，他们曾向一茶一坐、乡村基以及至尊租车、易居中国”等连锁型企业投资。

何永智表示，由于SIG对连锁型企业的发展已摸索出一整套模式，因此就可以让小天鹅予以借鉴，“SIG会告诉我们，别人是如何做标准化管理的，人家做得好的地方是什么，做得不成功的原因有哪些，他们会提供给我们很多案例。”

2008年一年，小天鹅的主要工作就是建立一整套远程管理体系，何永智告诉记者，“只有建立起这套标准化体系，我们的连锁店才能实现可持续发展。市场永远在那里，但进入之前你一定要做好充足的准备。”

虽然2008年小天鹅的增长速度不如风险投资预计得快，但小天鹅对标准化管理体系的不断完善，也让他们感到非常踏实。此外，去年小天鹅还引入了一批来自台湾的职业经理人，他们之前曾长期在德克士、麦当劳等餐饮连锁企业做高级管理人员。

何永智还向记者透露，2009年下半年，小天鹅将进行第二轮融资，“现在找过来的风险投资很多，但我们并不急于决定和哪家签约，我们希望能够获得一个满意的价格。”受金融危机影响，小天鹅原定于2010年上市的目标也被推迟到2011年，“当然，2011年能否上市我们也不能肯定，因为还要看到时候资本市场的情况如何，但至少目前我们是这样给自己定的目标。”

2009年，小天鹅火锅计划在全国新增店面20-30家。“当体系建设成熟、管理人才和资金到位后，我们开店就会以一种‘裂变的方式增长。”何永智说。

强、大之辩

何永智笑称，从1982年创业至今，由于做的一直是“小买卖”，“所以经济大环境的变化对小天鹅的影响只是生意好一点或者稍微差一点，从来不会产生致命的影响。”然而，虽然金融危机对小天鹅火锅的影响不算很大，但却对小天鹅集团下的其他业务板块——酒店业和房地产业产生了巨大影响。

2008年，重庆的旅游业备受冲击。小天鹅集团负责开发的洪崖洞项目，是重庆市中心区域内唯一一块将传统历史街区、码头风情、民俗采风以及现代时尚商业相结合的休闲中心。在地震以及金融危机的双重影响下，去年一年，洪崖洞的游客数量急剧下降，“直到今天，游客量也没有恢复到之前的水平。”何永智告诉记者，“去年一年，重庆几乎没有举行过大型会议，这样一来，我们的酒店业务板块也相应受到了影响。”

目前，重庆小天鹅投资集团下辖四大业务板块，分别是餐饮连锁业、宾馆酒店业、房地产业和食品加工业（物流配送业）。

其中，属于宾馆酒店业的重庆小天鹅宾馆在1996年建成开业，是重庆市首家民营的涉外宾馆。此外，小天鹅集团还直接投资、参股了另2家酒店。属于房地产板块的洪崖洞，则是小天鹅集团在2001年8月通过投标获得的项目开发权。

当年对于是否应竞标洪崖洞项目，小天鹅集团曾开过董事会，虽然7人中有5人反对，但何永智却坚持参与竞标。当时的反对意见主要有3点：一是小天鹅之前没有做过房地产项目；二是该项目需投入的资金量太大；三是对洪崖洞的发展前景没有信心。

据悉，洪崖洞的设计费为500多万元，从设计到施工前后耗时5年多，耗资3.6亿元。该项目建成后，已被重庆市政府确定为“城市名片”。外来游客可在那里观吊脚群楼和洪崖滴翠，逛山城老街，赏巴渝文化，烫山城火锅，看两江汇流，品天下美食。

然而，经历了这场金融危机，何永智也开始反思，“经商这么多年，我现在总结出来，企业不一定要做大，做强最重要。”她感叹，企业家往往喜欢去“赌”，“其实像我当初做洪崖洞就有一种‘下注的心态，现在想起来都有些后怕，当初投入那么多，万一失败了，我就要全军覆没了。”

对于企业多元化发展的风险，何永智不是没有想过，但要下决心却并不容易。其实，对于小天鹅集团的多元化问题，何永智已经和女儿产生了“冲突”。她的女儿廖韦佳在美国学习、工作了12年，曾在美国一家银行从事投资理财工作，2008年10月，廖韦佳回到重庆，并在小天鹅集团担任副总裁一职。

对于小天鹅集团未来的发展方向，廖韦佳认为应走专业化而非多元化道路。在她看来，小天鹅今后应保留并坚持做大的业务只有两个：餐饮和食品加工。理由很简单，它们二者处于产业链的上下游，关系紧密。而只有将这两个相关产业做好，小天鹅集团未来才能不断做强。

对于酒店业，廖韦佳认为，如果目前已有的酒店不能做到业内的第一至二名，就应该暂缓发展或做售出处理。而对于何永智心爱的洪崖洞项目，廖韦佳更是坚决反对。此外，何永智还有其他一些想要发展的业务，虽然投入不多，但女儿也是反对，她对母亲说：“如果你坚持要投资，那就不要以小天鹅的名义去做。”

其实在生活中，这对母女的感情非常融洽，何永智说自从女儿回来后，她们几乎形影不离。虽然何永智也承认，“企业做大了管理就会跟不上，企业家也会觉得越来越累。在当前的经济形势下，企业家应该平静，不要太浮躁，饭要一口口地吃，路要一步步地走。”但到了要做决定时，她又有些犹豫，“人最难的就是放弃，现在对于我们来说，诱惑太多，我手上的资源很多，所以不舍得做出放弃的决定。”

在何永智眼中，女儿有知识、有文化，让她佩服，“虽然我有很多经验，但我并不是一个固执的母亲，当然她也有她理想的一面，尽管我们有一些观点冲撞，但我们可以通过沟通来解决。”对于小天鹅集团下一步的走向，何永智没有给出一个答案。她说自己会和女儿不断磨合。但有一点她已明确，“未来我会将小天鹅上市的任务交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