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

卢生强

儿子，快过来，老爸跟你谈点事。他一进家门便往沙发上躺去，连鞋子都没脱就急得吞云吐雾起来。儿子来到跟前，他立马来个鲤鱼打挺倚在沙发上，打着哈欠道：你别急着坐下，先到茶几那拿只苹果过来。

给谁吃呀？儿子有点不情愿。

怎么啦？拿给你老爸吃就不行啊？

为什么你不自己去拿呀？

呃——你这只懒虫，这点鸟事都催不动你吗？养你有个屁用啊！你这儿子当得也太损了吧？有你这么做儿子的吗？真是的，哼，你多伤我的心你知不知道啊，你这没用的东西。

又不是没有手脚，为什么不自己去拿？儿子嘟囔着，脸往一边转去，看也没看老爸一眼。

这个混球太让我失望啦，原本指望你养老送终呢，看这架势指望个屁呀。

儿子有点等不及了，转过头瞟了父亲一眼，不屑地说：什么事快说，我还有事呢。

你就知道玩。做儿子的难道不该为老爸做点儿事吗？你这样做对吗？什么叫孝敬父母？都十岁的孩子了，不至于连只苹果都拿不动吧……

青蒸鱼起锅了，阿浩快帮我端出去。从厨房里传来这么一句，飘飘忽忽钻进他耳朵里。

他挥挥手道，嗨呀，等我教训这小子后再说，这混球一窍不通，怕白养他啦。他坐在沙发边，双手分放在张开的双膝上，对厨房里的锅碗瓢盆交响曲充耳不闻。接着又大声训起儿子来，臭小子我问你，什么叫敬长辈？料你也不懂的，问了也白问。给我听好了，所谓敬长辈啊，就是对长你辈份的人要敬重他。什么叫敬重？就是为他们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比如给他递个苹果啦，为他送上一碗饭啦，帮他捶捶背揉揉肩啦……待你长大后还得替他们分忧解难……

啪的一声从厨房里传出来，他不高兴地问，怎么回事啊？儿子却着急地探着身往厨房里瞧了瞧，很想进去又怕老爸的训斥。

没事儿，手有点酸麻，掉了只碗。厨房里的人一阵咳嗽。

唉呀，小心点嘛，你急什么呀？有的是时间嘛，心情都让你们搞得一团糟了。他继续回过头来拿儿子撒气，你知道我为了养活你们有多辛苦吗？得狠命地工作使劲地攒钱，人累得散了骨架似的，我容易吗？盼你长大了能体谅你老爸的，可你都十岁了还一点道理都不懂，这有多伤你爸心呐你知道不？

儿子有点魂不守舍了，偷瞟了父亲一眼。

明天是什么节日？他满怀希望地问儿子。可儿子想了想还是摇摇头。他瘫倚在沙发背上叹，完了完了，这么重要的节日都不记得，说明你心中没有你老爸，唉——

又不是你生日，你怎么这么说啊？厨房里忙得不可开交的人问道。

这你就不懂了，还是安心炒你的菜吧，我得给这小子洗洗脑。他凑近儿子的耳朵说，小子，明天是父亲节啊。

哦。儿子似懂非懂，又朝厨房门口望了望。

他忙着解释，就像“六一”节是你们的节日一样，父亲节那天，做爸爸的很希望收到子女的礼物。你打算送什么礼物给你老爸？

送一束鲜花吧？儿子在试探。

他很失望，想想后又说，好吧，就你目前的情况也只能如此了。但你得记住等你长大后得送些贵重的，才能表达出你的孝心，知道吗？

知道了爸爸，快给我钱吧。

又要讨钱啦？你真是花钱如流水，将来必定是败家子一个，那我可指望谁啊？

爸，没钱我怎么买礼物送你呀？

什么？你这也叫送礼？啊？他站起来对着厨房大喊，爸，我儿子向我要钱买礼送我，这也叫送礼物呀？简直是开玩笑。

你能不喊吗？我得跟爷爷玩炒菜游戏了，爷爷当主手我当下手，边炒菜边说乐事，要不爷爷闷得慌容易累。儿子真想马上走开去帮爷爷的忙，但此刻父亲就像一股麻绳叫他无法迈步。

老父亲从厨房里出来，双手端着菜，头上冒着热汗。问，什么礼物不礼物的？刚刚你说明天什么节来着？

父亲节呗。他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你说什么？父亲节？哼哼，又骗人了吧？孙子，别听你爸的，这世上就没父亲节，我都一把岁数了还没听说过什么父亲节呢，你爸想礼物想疯了。

他问，又是这几个菜呀？腻都腻死了。

没办法，都指望我的那点退休金，能吃这样的饭菜就不错了。

他埋头吃起饭来，心里还想着待会怎么跟儿子再说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