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 懿
夏瀛被打得遍体鳞伤,被激怒的他把尼加拉瓜黑蚁逼进了废墟里的一间破屋子里,暮色中,是谁在呼叫“救命”呢?在楼道的信箱上,夏瀛摸到了一个冷冰冰、滑溜溜的躯体,这长有爪子的东西是什么呢?它来自哪个星球?它为什么会不远千里四处寻找夏瀛12年呢?它和夏瀛之间有哪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呢?一起去第二节车厢瞧瞧吧!
列车长:丹 丹
第二节车厢——白蜥蜴
“哐当——”门被人一脚踢开了,尼加拉瓜黑蚁他们冲了进来。他们那样子,就好像是一群饿狼,一下子就把夏瀛扑倒在了地上。夏瀛连踹带咬,可是最后还是被他们拖到了屋外,按到了墙上。
“给我闪开!叫这个臭小子尝尝我的厉害!”尼加拉瓜黑蚁上来就是一拳,这一拳正好击中夏瀛的下腹。他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他们的脚下。他全身佝偻成了一个虾米状,呻吟着,一只脚抽搐着朝后面伸去。有什么东西被他踢倒了,是门板,门板轰地一声倒了下来,正好砸在他的后脑勺上。
夏瀛的头一歪,身子再也不能动弹了。
“死……死啦?”一种惊慌不安的骚动弥漫开来。
“妈的,死了我也要再补上一脚!”只有尼加拉瓜黑蚁还强装镇静。不过,他的脚却发抖了,这个欺软怕硬的东西,还从来没有碰到过真正的对手,更没有面对过死亡。
夏瀛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他咬着牙,双手撑地,痛苦地佝偻着身子,又一次慢慢地爬了起来。
夏瀛默默伫立在黄昏之中。他从地上捡起一块砖头,朝着尼加拉瓜黑蚁他们三个冲了过去。
“这,这这这这,这小子要拼命啦——”他们三个害怕了,尼加拉瓜黑蚁带头逃了起来。看到脸色铁青的夏瀛正在步步逼近,他绝望了,只好哭丧着脸,爬进了那间小屋。
紧接着,夏瀛就听到他发出了一声惊呼:
“救——命——”
夏瀛扶起山地车,试了试,还能走。他推起车子要回家的时候,还是扭过头朝那间小屋的方向望了一眼。
尼加拉瓜黑蚁进去了就再也没有出来。
他是不是也碰到了那个小圆球,那个会飞的龇牙咧嘴的小怪物?他不会被它给吃了吧?不过,还有另外两种可能。一种是他还躲藏在里面,说不定就藏在门背后,等着夏瀛自投罗网;还有一种,是他早就趁着夜色,从小屋的后面溜回家去了。
夏瀛不去多想,他走出了废墟,把那间小屋远远地甩到了身后。他没有直接回家,借着路灯,他看见车站斜对面有一个小小的修车摊。他把车子推了过去。他是来修车的,山地车被尼加拉瓜黑蚁他们砸得体无完肤——车圈瓢了,轮胎裂开一道道长缝,横梁上露出了白茬儿。
车坏成了这个样子,连修车人都吓了一跳。他抬起头,一双细细的眼睛投来探寻的一瞥:遇到车祸了?夏瀛没有吭声。
这时,一股葱花的香味从边上飘来,隔壁是个馄饨摊。胃里一阵难熬的骚动。夏瀛经不住诱惑,把视线投向了那个热气弥漫的地方。一个系着花布围裙的小女孩儿端起一碗馄饨,正要递给客人。
夏瀛的目光和她的目光碰到了一起。
“雪萤——”
“夏瀛——”
他们俩几乎是同时认出了对方!
雪萤把那碗馄饨递给客人,就奔了过来:“哎呀,你怎么啦?脸上还有血?”她一把拽住夏瀛的袖子,就把他往小巷深处拖去。
夏瀛挣扎着喊:“我的车、我的车!”
雪萤的声音比他拖得更长:“爸,你要把他的车修得像新车一样好——”
雪萤把夏瀛带回家,一进门,雪萤就问道:“尼加拉瓜黑蚁他们几个追上你了? 这几个家伙也太欺负人了!”
她跑上阁楼,很快,手上就捧着消毒药水和“创可贴”跑了下来。
“他们全被我给吓跑了!”从他嘴里,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他遏制不住胸中一股莫名的冲动,又补充了一句:“尼加拉瓜黑蚁被绿刺猬给吞掉啦!”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他怎么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就在这时,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雪萤妈站在昏暗中说:“雪萤,你爸爸把车修好了。”
不知是疑心生暗鬼还是什么缘故,回家的路上,夏瀛总是觉得身后有一双小眼睛在自己的背上扫来扫去。而且,这双诡谲(ju)的眼睛,还不是一双人眼,是一双怪物的眼睛。
这种奇怪的感觉,一直到走进家门口的那扇铁门,才彻底消失掉。
这是一幢老旧的公寓楼,门洞里黑黑的。他锁好山地车,摸黑走了进去。过道的左边是信箱。他走过去的时候,还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只是模模糊糊地瞥见信箱的顶上好像有一卷报纸。这个邮递员,总是这么急急忙忙的,连报纸都不肯往里塞!他并没有去多看一眼,就把手伸向了那堆报纸——不对!他的手摸到了一个冷冰冰、滑溜溜的东西!不是报纸。是一个……躯体!
夏瀛吃了一惊,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在黑暗中摸到了一条蛇!不过,这比“蛇”可要粗大多了,至少是一条巨蟒!他几乎要失声尖叫了。他想抽回手,可是已经晚了,一对冰凉的爪子紧紧地钳住了他的手。他来不及发出尖叫了。他用一只脚蹬住墙,拼命地往回抽那只被钳住的手。
也就是在这一刹那,他看清楚了。不是蛇,趴在信箱顶上的是一条蜥蜴形状的怪兽!
它看上去有一米多长,如果站起来,应该快够得着他的肩膀了吧!它浑身上下都是白色的。他还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大、这么白的蜥蜴。
难……难道说蜥蜴成精啦?他都忘记抽手了,他盯着它看。至少是有那么十几秒,夏瀛僵在了那里。一半是惊骇,一半是害怕。他抽回手就逃,可能是太性急了一点儿,他被楼梯的台阶绊了一下,摔倒了。
黑暗中响起了一阵笑声。他竖起耳朵,这下他真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黑暗里不只有一头白色的怪兽,还有一个人,这个人还在笑。
他尴尬地从地上爬起来,用眼睛朝身后扫去。现在,他的眼睛已经完全适应了黑暗,他看得清黑暗中的景物。可是他身后没有一个人。
这一切会不会都是我的幻觉?没有人,信箱上也没有什么白蜥蜴?他猛地转过身子,用力揉了揉眼睛,再次朝信箱上看去——那个蜥蜴形状的大怪物,仍旧坐在信箱上。它是真的,绝对绝对不是幻觉。这下他不再怀疑自己的眼睛了。
可是奇怪的是,尽管这黑暗的门洞里没有第二个人,但确实是有一个人在笑。原来,这个“人”不是人,是白蜥蜴在“嘿嘿”地笑!是它,现在他看得是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是它在龇牙咧嘴地像人一样地在笑。
还不是因为白蜥蜴会笑,而是紧跟着,从它的喉咙里竟然发出了人的声音!
“夏瀛,你不要逃啦——”白蜥蜴勉强直起了身子。它摇晃了一下被雨水打湿的翅膀,盯着夏瀛,悲喜交加地自管自地说了下去:“我从那个秋雨连绵的季节醒来之后,一直都在找你啊……”
“你会说话?”“一条蜥蜴会说话?”夏瀛缓过神来,他一个人喃喃地说着。
夏瀛开始迈步朝楼上逃去。风铃跟着摇响了。
“你往哪里逃?”它沉下脸,一把抓住了他胸口叮当作响的小风铃。它太用力了,勒得夏瀛直翻白眼。只听它气咻咻地低声吼道:“我已经找你12年了!你还想逃?这是我的风铃……”
“你的?”
夏瀛愤愤地打掉白蜥蜴的爪子,好像怕它玷污了风铃似的。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风铃在他胸前叮叮当当地响着……这时,夏瀛猛然记起了妈妈讲的那个传说。难道说那个雨天,就是这条白蜥蜴敲响了家门,把一个风铃挂到了门上?他怔怔地盯着眼前的这头怪兽。
“你别怕!你坐下来,听我慢慢地说给你听。”白蜥蜴的眼中闪耀出一种威慑的光。
夏瀛知道自己逃不掉,他坐下了。白蜥蜴收起翅膀,也坐了下来。它本想坐在夏瀛的身边,可是见他面露惧色,就靠在了一边的墙壁上。然后,从12年前的那个秋雨纷飞的日子说了起来。
——它说它是来自鲨鱼骨刺星的智慧生物,它是一名宇宙巡警,十几年前,为了追捕一个携带着满满一筐绿刺猬、逃往宇宙深处的凶险的逃犯,在太阳系展开了一场大追杀。它击毁了逃犯的飞船,自己的飞船却耗尽了所有的能源,坠毁在地球上的一片沙漠里。它侥幸捡了一条性命……它挣扎着飞出了沙漠,飞到了一个有人居住的地方。不过它实在是飞不动了,躺倒在了一片树丛中。
就在这个时候,叮叮当当,它脖子上的那个风铃突然自己就响了起来。它爬起来,慢慢地摘下了风铃,它不能让风铃和自己一道埋葬在这片树林里。这个鹦哥绿色的风铃是宇宙巡警的标志,是宇宙巡警的武器,当它叮叮当当摇响的时候,那些疯狂的绿刺猬就会闻风丧胆!
——它说它撑起沉重的身躯,翘起头,在一座房子的窗户里看到了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孕妇……它想:就把风铃送给她那未出世的孩子吧。万一日后真有那么一天,出了差错,一只绿刺猬掉到了地球上……那风铃一定会帮助他的。
——它说它以为自己会死去,可它没有死,又在冬天的第一场大雪中睁开了眼睛。当它醒过来的时候,它首先想到的,就是要把那串风铃追回来。没有了风铃,哪还算一名什么宇宙巡警啊!它找到了那座房子,可那户人家却已经搬走了。它只好一路寻着风铃的声音寻去,还好,它听得见风铃留下的声音,哪怕是隔着几百公里……
——它说它十多年来睡睡找找,吃尽了苦头。为了避人耳目,它只能在风高月黑的夜晚飞过千山万水。它从新疆飞到上海,今天黄昏,它终于在一棵大树上看到一个小男孩儿推着一辆自行车走出了废墟……
“你说的那个什么绿刺猬,是不是长得像一个浑身长刺的小西瓜?”
夏瀛想起废墟小屋里那个浮在空中的小怪物。
白蜥蜴差一点儿瘫倒:“你……你说什么?你看见它了?它在哪?这不可能……”
这时,楼上“吱呀”一声传来了开门声。接着,响起了脚步声。是爸爸妈妈的声音。
夏瀛一个箭步跨过去,抱起瑟瑟发抖的白蜥蜴,三步并做两步冲到了楼门外。他不想让他们看到这头怪兽!他跑进隔壁的一片工地,把惊魂未定的白蜥蜴往一根水泥管里一塞,说:“藏好别动,明天早上我来找你!”说完,像是怕夜风吹着这头弱不禁风的小怪物似的,又脱下了自己的T恤衫,裹到了它的身上。
它只是一股劲儿地嘟囔:“绿刺猬、绿刺猬……”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