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仁琪琪格
我是大凌河的一个弯度
妈妈 我突然发现 我是大凌河的
一个弯度 我的长发是柳丝
我的微笑 是水波或是一阵又一阵的风
当我说出这样的话 妈妈
你不会再笑我的傻 那个总说傻话的
小丫头 今天已成为一个写诗的人
有些人认可——她是一个诗人
妈妈 你很自豪 同时这于你是一件
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你一再说到我小时候的虚
弱
不经风雨的小身子 像一吹就灭的灯 抖动着
于是 你总是站在风头上 每时每刻都准备着
为我挡住什么 那些怜悯你的人
用怜悯看着你 而你把我一次又一次地
抱紧 你做着抗争 与我的命运
死神 被你感动 放弃了与你的争夺
把我还给了你
妈妈 你一再用困惑的眼神看着我
那个忧郁的小女孩 瘦瘦的小脸
大大的眼睛 不愿张开的唇
你多么希望 我胖起来 欢快起来
像阳光一样地跑起来 而我却经常一语出口
让你落一脸的泪:“这个傻孩子 怎么就说些傻
话!”
妈妈 我今天对你说
我不仅是大凌河的一个弯度 一朵苦菊
一枚小山杏 亦或是那山岩上的一株小树
早春时节的梨花 妈妈啊
妈妈 我既便是一朵牵牛花
也有着坚韧 倔强 在风雨中走过来的从容
妈妈 当我离开 当我返回
苍茫的大地 连绵的群山 农人弯下的腰
犁铧破开的土 小村中的吹烟
妈妈 是你在叫我么
告诉我一个纯朴之人的品质
妈妈 我想说的是
如果我是大凌河的一个弯度 你就是大凌河
如果我是柳丝 你就是那丛林
如果我是微笑 你就是阳光
如果我是轻风 你就是来处与去处
妈妈 我是大凌河臂弯中的一泓水啊
一枚小小的青杏 明亮的叶片
我也是永远 像辽宁古果一样绽放的历史
像中华龙鸟一样的突破时空 而我就是时空
大到自然小到自然 就是美
我不能不叹服 这世界的美
绿叶 红花 我不说是娇嫩
它们从另一个世界走来 不急也不缓
那些绿叶 多像襁褓中的婴儿
打哈欠 梦呓 攥紧小拳头
每伸展一次 天空就明亮一次
而那些花儿 嘟着小嘴巴
风儿吻了一次 她们笑了一次
她们是上天派来的最美的天使
她们是大地生养的最洁净的女儿
请不要把她们绽放的姿态说
飞翔 那枝稍上的颤动
最让人心醉 艳丽 纯静
素雅 都是她们的好品质
在某一瞬 她们把自己全部打开
谁经过她们 谁就有了福气
她们不说话 不声张 而满世界都是
自然啊 大到自然小到自然
——就是美
妈妈 女儿一日一日地靠近您
我一次又一次地穿过
南锣鼓巷 段府的院门
在身后上了锁 此时
我忽视了很多事物 那些环佩丁当的
店铺 酒吧中的杯盏 静默着的
老槐树 同日子一起
更深——
妈妈 我多像年轻时的您
在夜浓的时候 穿过谷子
高粱 白菜 棉花地
夜露打湿了鞋子 臂弯中还有
顺路带回的猪草 疲倦幸福地
推开家门——
我的手翻过一页又一页的
稿子 我的笔行走与停留
妈妈 我多像年轻时的您啊
向生活低下头 让细密绵长的针线
穿过日子 我们纤细柔润的手指
渐渐退色
您老了啊 妈妈
脸上的皱纹 手上的拐棍
秃了的眉毛 聋了的耳朵
而那依然 温良 慈爱的眼神啊
不变-——
妈妈 女儿一日一日地靠近您
靠近您 女儿一天比一天地
成为妻子与母亲
大凌河 我的敖木仑
我不说燕山湖 我说
我的香磨村 我不说
燕山湖的水有多美 山有多奇
我要说的是 乔麦 高粱 山杏 花盖梨
当我说出这些 一日已是经年
爷爷 咱家院子中的大杏树
不见了 而您
背依老虎山 面向敖木仑
您的坟上长满了荆条 春风一吹
又白又细碎的花啊 她们在说悄悄话
我不说大凌河 我说
我的敖木仑 我祖先的牛羊与牧歌
白云 山花 次不腾沟
时光在这里走着 不深也不浅
浇灌了田地 饮饱了马匹
然后 就唱着歌——向前跑
左岸树木 右岸村庄
小河湾里 随手摸到的鱼儿
我不说那是 万福岛
那是我的半拉山 小小的我
依然在山上行走 采摘着槐花
一嘟噜 一嘟噜
这玉质的白啊 清远的香
当时我触摸不到 她的清骨
却也长在了 我的身上
哦 这经年的事物啊
一一返回 又把我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