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无核三原则”的幕后交易

2009-03-27 08:17
资治文摘 2009年3期
关键词:佐藤解密文档

刘 柠

前首相佐藤曾要求美方对华实施核打击

2008年12月22日,日本各大媒体纷纷报道了一条消息:在外务省新近解密、公开的第二十一批外交文档中,有资料证明,前首相佐藤荣作于1965年1月访美之际,曾向当时的美国国防部长麦克纳马拉请求美在日中两国爆发战争的情况下,发动包括先发制人式攻击在内的对中国的核报复。同时,佐藤在谈话中还表明在核武器引进问题上的默认态度。

后者被认为与日本在战后始终奉行的“无核三原则”(不拥有、不制造、不引进)相抵触,乃至一时间,舆论哗然。对此,日官房长官河村建夫于当天召开记者招待会,紧急澄清说,“核引进虽然是双方事先协议的对象,但到目前为止,美方既无此申请,核武器也从未被引进到日本”,强调政府立场并没有变化。

视中国为现实威胁 背书美核保护伞

1964年10月,中国首次核试验成功,宣布跻身核大国行列。这对作为世界唯一核受害国的日本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刺激。地理上的毗邻,加上冷战的敌对关系,使与台湾有密切的官方来往而跟北京却尚未建交的日本视中国为现实威胁,同时也构成了佐藤访美的背景和动因。

佐藤与麦克纳马拉的会谈于1965年1月13日举行。关于中国核试验问题,对美防长“未来两三年内,事态如何发展值得关注,日本今后有无核研发打算”的提问,佐藤答道:“日本无论如何反对拥有和使用核武器”,重申了置身于美核保护伞之下的愿望立场。同时佐藤强调说:“至于核武器引进的问题,在安保条约中有所规定,所以关于陆上引进的问题,还望在发言时加以注意。”

但话题一转佐藤又说:“不过,如果(与中国)发生战争的话,另当别论---我们期待美国能在第一时间以核武器进行报复。届时,虽然构筑陆上核设施不是简单的事情,但如果海上的话,可即刻启动。”对此,麦克纳马拉回答说:“技术上没有任何问题。”

这段谈话,可以看成是以1960年1月《日美安全保障条约》修正时,两国之间达成的“密约”为前提的承诺。根据此“密约”,核武器在日本国内的贮藏、装备,需日美间的事先协议;但如果是装载有核武器的美舰船或航空器的临时靠港、领空通过的话,可无需事先协议。2000年,美政府解密文档已证实“密约”存在,但日本政府惧于国内的舆论压力至今矢口否认。

在与麦克纳马拉会谈的前一天,佐藤与约翰逊总统先行会谈。会谈中佐藤说:“无论中共有核武装与否,日本不会研发核武装,只有依存于与美国的安全保障条约。因此,我们需得到美国会切实保护日本的保证。”约翰逊答道:“我们保证。”

1998年,美解密文档证实在这次谈话中,佐藤曾有言“如果中共拥有核的话,日本考虑也应当拥有”。但此番公开的日方解密文档中,却未发现。不过佐藤对麦克纳马拉说,“当然,从技术上说,我们是可以制造核弹的”;“我们正在生产用于宇宙开发的推进装置,如有必要的话,也可转为军用”。这就是说,佐藤试图向美方表明:尽管日本拥有核武装的能力但却不打算将其物化,而是期待美国的核保护。

这正是美国所希望的。此番文档解密后,已92岁高龄的前防长麦克纳马拉在美国的家中接受了日本《朝日新闻》的采访:“对中国的核试验,日本作何反应,我们当初不无担心。如果日本被卷入军扩竞争中去的话,也许会导致地区核扩散。”美日两国虽然是现实的同盟关系,但基于曾一度交手的历史教训,美国在骨子里其实仍对日本抱有警惕,战后对日非军事化、民主化的改造,某种意义上也是为了防止一个重新武装的日本“江湖独走”。而后者向自己要求核保护,其实等于从反面背书了弃核的承诺,美何乐不为? 除了给日本一颗定心丸之外,亦可借此让同为核国家的中国意识到美国的核威慑力量。

“无核三原则”体现日本战略考量

访美3年后的1967年12月,佐藤荣作在国会演说中正式打出了“无核三原则”方针。进而,在翌年1月的施政演说中,进一步阐明了包括“三原则”在内的核政策的“四个支柱”,即“无核三原则”、核弃绝核裁军、对美核威慑的依存及核能的和平利用。佐藤其人也因倡导“无核三原则”之功而荣获1974年度诺贝尔和平奖。

应该说,“无核三原则”是在日本国民异常强烈的反核感情的背景下,基于拥有核反而不利于日本的安全,以及维系日美安保的结论之上的战略选择,走到这一步其实经历了一个过程。无论是美方解密文档中披露的所谓“如果中共拥有核的话,日本考虑也应当拥有”的表态,还是佐藤上台之初,对美驻日大使赖肖尔(Edwin O.Reischauer)所作的“如果对方(中国)拥有核的话,那么自己拥有也是常识”的暗示,都表明日本最终选择不拥有核无非是利弊权衡后的权益考量。

日本共同社报道说,佐藤曾在1966年12月6日致美国驻日大使馆的电文中称,中国拥有核武器为“狂人持刀”,对中国抱有强烈的不信任感。这就是其一系列发言中所暗藏的根本认识。

日本外交史学者、西南女学院教授菅英辉如此评论佐藤的良苦用心:“佐藤首相超越了‘避免核战争云云的原则论,而踏入了‘核报复的禁域。在当时国内的舆论环境下,如此内容的发言如果表面化的话,其政权甚至有被颠覆的可能。佐藤深知美担心日本核武装,却故意以核武装的暗示唤起对方的警惕,其实是在中国的核拥有变得日益现实的情况下,为取得更加确实的安全保障而打外交牌。”

有必要澄清的一点是,所谓“不拥有、不制造、不引进”的“无核三原则”,其中的每条原则,分别对应不同的国际法,法律效力也不尽相同,不宜作等量齐观:前两条(“不拥有、不制造”)基于1955年签署的《日美原子力合作协定》及相应的国内法《原子力基本法》,并受国际原子能机构(IAEA)、《防止核扩散条约》(NPT)等规约的约束,具有一定的法律约束力,但“三原则”本身毕竟不是法律,第三条“不引进”,便不具备法律约束力。正因此,才会有日美“密约”等君子协定的存在空间(虽然日方尚未承认)。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无核三原则”面世已逾40年,从冷战到“历史终结”,从后冷战到全球反恐,无论是国际社会的形势,还是日本的地缘格局,都发生了深刻的变迁。彼时的中国,系正与美国交战的北越盟友,并因核试验的大胆博弈行动而使美日同盟深感威胁,今天,这个经历了与日美建交和30年改革开放的国度正迅速和平崛起,成为多极化世界中的有力一极;印度、巴基斯坦先后“晋级”核国家,NPT(核不扩散)体制面临挑战;两年前的朝鲜核试验,为东北亚地缘格局增添了新的变数,日本至今无法从威胁感中解脱;在日本主导下联合国每年都会对核裁军决议进行表决,随着美印原子能合作协定的签署,日本也不得不选择容忍。而更大的问题是,印度很可能不是最后一匹“黑马”。

在这种情况下,日本国内长期以来在核开发问题上的禁忌被屡屡打破,尤其是受朝核危机的刺激,核拥有论者已经博得一定的话语空间,重量级政治家、战略学者时有物议。目前,日本是世界上的核能源大国,拥有核电站50多座,核原料储存量惊人。在制造核武器的技术方面,日本更是没有问题。早在1994年6月,时任首相羽田孜就公开承认:“日本确实有能力拥有核武器。”日本《钻石》杂志更是宣称:“日本能在183天内制造出原子弹。”

正本清源历史地看,“无核三原则”的出台的确不完全是出于日本强烈的反核意识形态和近乎理想主义的纯洁的无核禁忌,相当程度上恰恰是其为寻求美强有力的核保护伞而打出的砝码,有很强的实用主义色彩。既如此,随着形势的变化,舆论的松动便是随时值得警惕的——“无核三原则”正面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可变局面。

(摘自《凤凰周刊》2009年第1期)

链接

佐藤荣作简介

佐藤荣作(1901~1975),日本政治家,日本第61任、62任、63任首相(1964年11月9日~1972年7月6日),其亲兄岸信介亦曾为首相。因过继给佐藤家,故和其兄不同姓。

1924年东京帝国大学法学部毕业,开始在铁道省任职。1946年为铁道总局长官,1947年为运输省次官。1948年加入自由党(自民党的前身之一)。

在吉田茂任首相时,吉田大量开除党人派,官僚派得势,特别是佐藤和池田勇人多番获得提拔。1948年获吉田任命为内阁官房长官,1949年1月成为众议院议员(其后连任了11次),1949年2月任自由党政调会长。

1954年造船丑闻事件中,幸得吉田茂首相要求犬养健法务大臣发动检察指挥权,免于被捕,但吉田内阁因此倒台。

1974年10月,即在佐藤荣作逝世的前一年,挪威议会诺贝尔奖金评选委员会把1974年的诺贝尔和平奖授予爱尔兰的肖恩·麦克布赖德和日本的佐藤荣作。该委员会的文件说:“佐藤荣作是和解政策的主要代表之一,这种政策已大大有助于稳定太平洋地区的情况……”

其实,1965年佐藤荣作首次以首相身份访美时,与时任国防部长的麦克纳马拉会谈时说: “日本虽有核开发能力,但不打算制造核武器。不过,日本一旦与中国爆发战争,希望美国能立刻实施包括先发制人在内的核打击。”还默许美军携带核武器进入日本。

(摘自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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