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梅菊
历史终于走到了美国能够产生一位黑人总统的今天。乐观者说,奥巴马的走马上任象征着美国在种族问题上迈出了伟大一步。悲观者则说,即便奥巴马是黑人总统,但也只能是代表白人利益的黑人总统,美国种族鸿沟一夕难越。
作为一个敏感而始终绕不开的问题,种族冲突在美国真实历史和电影中都上演过太多。二者最大的区别在于---现实一再囿于现实,而电影往往因脱离了现实的桎梏从而给出更豁达的解释。
白人至上的年代
黑人在美国电影中的亮相并不晚:1915年号称“第一部好莱坞大片”的《一个种族的诞生》里就出现了黑人形象。但这部影片里的黑人是被白人追逐杀戮的对象,甚至没有一句台词,而且大多数黑人都是白人扮演的。第一部有声电影《爵士歌王》(1927年)里出现了黑人歌手的形象,但在导演金·维多的眼里,黑人仍然是幼稚、愚蠢、自私、自以为是的反面小丑,这种形象在整个20世纪二三十年代的美国电影里,成为黑人的代名词。
细数来,自黑人第一次出现在电影中开始,美国导演们从未放弃对种族问题的探索与思考,其版本之多,数不胜数,个中寓意,亦不尽相同。其中,《冒牌天神》里摩根·弗里曼对金·凯瑞说“I am the God(我是上帝)”之情节堪称好莱坞导演对种族歧视最具讽刺性的想象。
说起来,关于黑人就是上帝的猜想虽然大胆,可未免有些不靠谱,与之相比,对两种肤色矛盾的反思充满了理性与克制,《杀死一只知更鸟》更因认真而充满力量。影片通过一个6岁女孩斯科特的眼睛讲述了1932年发生在梅岗镇上种族歧视的故事:律师芬奇是两个孩子的单身父亲,同时是致力于为黑人权利斗争的律师。故事围绕一名被白人诬陷的黑人青年汤姆是否该被判刑的问题展开,并最终在此问题上落脚。
影片的真诚之处在于它给出的是一个荒诞中却又无比真实的结局:在白人利益至上的年代,黑人汤姆没有因芬奇的有力辩护而获得清白,反而在由12个白人组成的陪审团商议后被判处了死刑;更讽刺的是法律不能给予的公正,最终由一个精神上有问题的人通过犯罪得到实现。30年代美国社会种族歧视的严重程度被展现得淋漓尽致。
超越肤色的友谊
《为黛茜小姐开车》是1948年的故事,距离梅岗镇那场审判已有16年时间。16年过去了,横亘在黑白两个种族之间的坚冰似乎有所融化。电影讲了一个白人中产老太太和一个黑人老司机由隔阂走向谅解的故事,片中黑人和白人之间的温情与友谊最终超越了肤色,成为导演对于种族问题的温柔应答。
值得一提的是,影片选取20世纪40年代作为开端,结尾处两位主角已迈过漫长的25年---而从1955年黑人妇女拒绝让座被捕触发马丁· 路德·金运动,到1968年马丁·路德·金遇刺身亡,美国黑人民权斗争的爆发到结束恰重合于这条时间线中。因此,黛茜与霍克之间从冷漠走向和解与当时美国社会风云激荡的民权斗争不无关系。
撞不开的恶性循环
如果说《杀死一只知更鸟》和《为黛茜小姐开车》是传统种族题材电影的经典,那么第七十八届奥斯卡黑马之作《撞车》则充满了对种族问题的后现代解构与嘲讽。在这部影片里,随处可以听到这样带有种族字眼的台词:我们黑人,他们白人,你们亚洲人,你这个墨西哥人……整个美国的社会冲突都由片中无主次之分的十几个角色告诉给我们,不管他们代表什么种族,不管他们是警察还是罪犯,有权势还是没权势,他们全都是一些问题的受害者,但同时,又是另一些问题的制造者。
“9·11”之后种族问题带来的压力和不安全感愈加强烈,在《撞车》这场“交通规则”的改革中,各肤色驾驶者身心疲惫地防守、摩擦、争夺、捍卫、彷徨和守望,在革与被革之间自嘲或互讽,在撞与被撞之间共生或分裂。情绪化的波动来自角色们承受的种种压力,而在《撞车》中这些压力的来源恰恰又是种族问题引发的恶性循环,这可以看成是编剧对种族主义的究底追问。
即使在今天,我们的世界里仍然充满着各种各样的种族分歧,误读无处不在,和解的希望却此起彼伏。“如果这个国家认为奥巴马当选就意味着种族问题已经得到解决,那将是非常不幸的,因为许多不平等实际上还在加深。”---这句话道出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奥巴马的上任,带给美国种族问题更大的希望,但背后,可能亦隐伏着更大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