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放生鸡

叶生华

12月2日晴

钱可以买好多东西，但有些东西无法用钱衡量，比如说那天我家里煮的放生鸡，香飘满屋，如此不一样的味道是用钱买不到的。

这只放生鸡是乡下王婆婆送来的。那天双休日，我在小区门口碰见了王婆婆，她手里拎个蛇皮袋，袋子的一侧剪了个小洞，鸡头从洞里伸出来，晃动鲜红的鸡冠，东张西望。保安说王婆婆已经在门口等我两个多小时了，我忽然想起我家搬这个小区后她还没来过，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王婆婆是我乡下的一个老邻居，两个儿子经济不宽裕，老夫妻两人单独住在三间平房里，靠养几只鸡和兔子换点零用钱，日子过得很俭朴。五年前，老头子肺炎发作住在县城医院里治疗，王婆婆打听找到了我家，借去了三千元钱。后来这三千元分三次还了二年半，每次来还钱，王婆婆总是拎只放生鸡过来。钱还清后，王婆婆还是不忘在春节、国庆几个大的节日给我们送放生鸡。我们知道这鸡是王婆婆老夫妻俩用来换零花钱的，坚决不肯收，所以每次都和王婆婆推推搡搡，有一次弄得王婆婆流泪了，我们拗不过，只得收下，心想着以后有机会一定要给她一些帮助。

那天早上王婆婆很早就乘车到了县城，一路打听一路走，终于找到了我家原来的小区和住宅。王婆婆敲门，出来一个不认识的女人问：“你找谁?”王婆婆说：“我就找这家呀，你是他们家什么人?”那女人说：“你要找的那家已经搬出去四个多月了，房子也卖了，听说搬到一个新的小区里住了。”

王婆婆自然不知道新的小区在哪里，只能在马路上瞎走，边走边打听。有个好心的三轮车夫告诉她，新的小区有两个，一个是核电的，另一个是县城的。王婆婆更糊涂了，不知应该朝哪个方向走，蛇皮袋一晃一晃地撞在她脚上。走到一座桥边，王婆婆向一位钓鱼人打听，钓鱼人手往北边指了指，说离这里不远处有个今年才住进去的小区，让王婆婆去试试。

王婆婆根据钓鱼人指点，走到路口往左拐，再到路口往右拐，终于找到了我家现在住的小区，可是不知我家住几幢几号，于是就在小区门口死守，等我出来……

王婆婆讲述送放生鸡的经历时像在讲故事，又像在说笑话，可是我们却轻松不起来。在城里住得久了，常常怀念乡下放生鸡的美味，而正宗放生鸡在城里却很难买到。王婆婆家里养了二十来只正宗的放生鸡，老两口不舍得自己杀一只吃，却念念不忘给我家里送来一只，就为了五年前我们曾经借给她三千元钱。钱早就还清了，可感恩之心在王婆婆老两口心里扎了根。王婆婆送来的不仅仅是一只放生鸡，而是一份原汁原味的浓浓乡情。

王婆婆帮我们杀了鸡，我妻子点燃了煤气灶，不久，香味就从锅里飘散开来，那种醇醇的、原汁原味的、沁人心脾的放生鸡香味，立刻飘满了整个屋子。王婆婆没时间和我们一起吃这只放生鸡，她牵挂着家里的老头子还有那几只兔子和放生鸡，她要回去了。

我送王婆婆到车站，王婆婆微驼着背走上回家的公交车，回头跟我告别时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我知道，她为实现了自己的心愿而高兴、满足。

这就是乡下人，他们是我的父老乡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