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析《梦里花落知多少》的梦意象

2009-03-20 04:15韩宁利
文学教育 2009年2期
关键词:花落郭敬明弗洛伊德

不管文学界对“80后作家”的态度如何,至少从市场的角度来讲,“80后作家”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单单以其代表作家郭敬明而论,他的小说《爱与痛的边缘》、《左手倒影右手年华》、《幻城》、《梦里花落知多少》同时登上全国文学类畅销图书排行榜,其中《幻城》和《梦里花落知多少》的销量均达到百万册以上,而07年4月《悲伤逆流成河》推出之后,10 天之内,销量便突破百万册,打造了中国图书销售史上的又一次神话。文学评论界对于“80后作家”更多的是凭借社会视域,从生产——消费这个角度对此进行整体的评价,却很少对文本进行细读,从微观的角度评价其优劣得失。毋庸置疑,郭敬明的成功有着商业化的成分,但其小说之所以畅销,作品内容本身起着关键性作用。因此,本文从文本的角度对郭敬明的《梦里花落知多少》进行分析是很有必要也是很有价值的。

曾有论者提出郭敬明的作品中都有一个“梦”的意象,其中最典型的是《梦里花落知多少》。[1]郭敬明在小说中多次指出生活就是一场梦:“其实我们的生活就是一个又一个的梦,有时候我们沉溺在梦里面不愿意醒来,我们在梦里哭了笑了难过了开心了,当梦醒了我们又开始另外一个梦;我觉得一切似乎都是一场梦,那些曾经鲜活的人,根本就没有存在过,这场梦我做了二十年;梦里我和一些人从幼儿园手拉手地走到了大学,然后突然有一天,梦醒了,我再也看不到这些人了……” 既然作者本人一直认为生活就是一场梦,那么如果我们用弗洛伊德的“释梦”理论进行分析的话,也许能发现某些隐藏在作品深处的一些有价值的东西,从而揭示小说受青年读者喜爱的原因。主人公林岚与顾小北拥有美好的童话般的爱情,也与姐们闻婧、微微和火柴有着铁一般的友谊,可以说昔日林岚生活在晴朗的蓝天之下。作品一开始就把林岚置于这样的情境之中:与顾小北分手,即将毕业走向社会。这种情境对于临近毕业的学生无疑深有体会,一方面对于未来有着强烈的恐惧;另一方面毕业就意味着劳燕分飞。这就容易使读者与主人公产生共鸣,与其同时沉浸在“梦境”之中:虽然顾小北已经和林岚分手,并且要为因他“流产”的姚姗姗负责而与姚姗姗交往,但正如闻婧质问林岚时说的,你呢?你还留在顾小北的梦里吗?

作品从一开始就写满了林岚对顾小北的回忆,并从第一到第四部分都有对这段感情的怀念。事实上顾小北代表的并不仅仅是一段感情,而是整个单纯的校园生活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姚姗姗对林岚的侮辱、嘲讽(用白酒猛灌林岚、打了她几个耳光)并没有让林岚走出顾小北的梦境,反而出现了陆叙这个顾小北的“替代品”,陆叙的出现实际上是“满足愿望的梦”的开始。弗洛伊德曾提出,梦的引起的目的是在于保护睡眠,不使刺激惊醒梦者而采取行动,如果愿望的强度较弱,则“满足愿望的梦”往往能达到目的。[2]文中多次提到陆叙跟顾小北的相似之处:我看到陆叙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觉得他的笑容里有一些我看不见的忧伤在荡来荡去,这让我觉得很恍惚。我甚至觉得眼前的人是那个爱了我六年离开了我六个月的顾小北;我恍惚地觉得自己像在看着曾经的顾小北,我忽然发现他们居然那么相似……也就是说,陆叙可以让林岚继续呆在自己对昨日的幻想之中,而一旦“顾小北已经不再让我感到忧伤了”,“我现在突然觉得我不恨小北了”,当林岚走出顾小北这个理想之梦时,“满足愿望的梦”已经达到目的,也就是它的破灭之时:这也就可以解释陆叙的死亡(因林岚而死)。作为顾小北的“替代品”的陆叙的死亡再次强调了童年的“理想”之梦的破灭,让林岚及读者面对现实。

小说中,林岚、闻婧、顾小北、白松这四个“孩子”都受到了身心的伤害。白松被李茉莉骗了一大笔钱后,父亲气的生病住进医院,自己染上了毒瘾;姚珊珊以自己流产的谎言欺骗了顾小北的感情,在顾小北没有利用价值时又攀上一大老板,甩掉了顾小北;闻婧则在李茉莉的设计下被流氓奸污;而林岚则始终沉浸在悲痛之中:朋友的受伤、顾小北的离开。一切的噩梦都可以归结到姚姗姗和李茉莉身上,文中也提到:我一直在扮演着小丑的角色,而姚姗姗、李茉莉那种,就是伟大的高高坐在楼层上的看客,她们看着我在灯光下挣扎来挣扎去,笑得手舞足蹈,我越较劲她们越欢乐。而姚姗姗和李茉莉都是欲望的代言人:姚姗姗代表了名利,李茉莉代表了金钱。姚姗姗追逐名利,她趁顾小北喝醉酒的时候和他上了床,并假装怀孕来欺骗顾小北,后来和顾小北分手找了一个可以让她拍广告出名的广告公司大老板,最终成了一广告界明星;李茉莉追逐金钱,先以欺骗的方式换得白松的真诚爱情,在白松面前特别淑女,但背地里因为钱和男人鬼混,最后利用白松对她的爱骗了一大笔钱后逃之夭夭。正如文中提到的:你以为这世界真有神仙啊,这世界上真正的神仙只有金钱和权利。他们这些还沉浸在大学生活回忆之中的孩子当然不是“神仙”的对手。弗洛伊德提到,我们曾把梦比喻为睡眠的看守者或监护人,以保护睡眠使不受骚扰为目的,这个保护人现在的力量如果不足以单独抵御干扰物或危险物,就会和梦一样,不得不唤醒睡者。[3]虽然他们还沉浸在那个单纯而没有世故的校园梦境里不想出来,但面对姚姗姗和李茉莉噩梦般的打击和伤害,使得他们不得不从梦中惊醒,面对现实。

不管是作者郭敬明还是笔下的林岚、顾小北、闻婧、白松,他们实际上代表了一个群体,一个目前非常重要、在未来代表中国的一个群体。这个“80后”群体可称“独生子女一代”,又是极富标志意义的一代。他们一出生就歆享着现代社会带来的丰裕的物质,体味着家庭的温情和社会的关注,但是他们成长于国家全面建立市场经济体系的90年代,这就是说他们离开校园生活就意味着接受市场的考验。他们是横冲直撞的“纸老虎”,貌似坚强,实则软弱;在伤害别人的同时伤害着自己。虽然被父母称为“事精儿”,但知道总有人帮助收拾残局,就像林岚的妈妈说的那样:“岚儿,其实妈这么多年看着你和小北走过来的,我知道你和小北都是好孩子,虽然有时候你挺能惹事儿的,看上去也很要强,可是妈知道,你其实一直都没长大。”而他们也拒绝长大,尽管他们知道“不可能在蜗牛壳里躲一辈子”,但是大学毕业实际上就是他们的“成人礼”,不管他们愿意还是不愿意,他们都要接受。正如文本中所提到的,“每个人都会变得世俗,这没法子改变,那些不愿意接受社会改造重新做人的所谓的理想小青年们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苏州河边仓库里那些所谓的艺术家们,看上去挺牛B的,一开口就跟你谈弗洛伊德问你是不是想杀了你爸娶你妈杀了你妈嫁你爸的那些小傻B,其实还不是一样被蹂躏也不能反抗?”在大学生失去了“天之骄子”的光环,在“遍地都是大学生”的口号下“自主择业”的今天,他们再也不能像“蜗牛”、“鸵鸟”那样逃避,面对无法预知的未来必然会产生深深的恐惧,这样就会形成他们的复杂的心理过程。而作品以“我”(林岚)的第一人称的限制叙事视角,使得读者在阅读过程中一同走进花落的梦境:与“我”一起疯、一起哭、一起笑。这样就使他们的情感得以宣泄,恐惧得以缓解,压力得以释放。随着那让人怀念的没有世故的“校园梦”破碎之后,在想象的“噩梦”的打击之下,林岚自然而然的将生活引入现实的轨道之中。

《梦里花落知多少》有着很广的读者群,它不仅深受“80后”的热爱,而且必将流传于以后的符合此心态的毕业生。正如作者所说的那样,“那些曾经流逝的日子我想用一种没有出现过的方式来悼念。所以有了《梦里花落知多少》。”[4]它不仅是一篇祭奠青春的诔文,更是一条迈向成人生活的通道。通过这条通道,走过心灵的坎坷,直面现实的未来,这与鲁迅先生的“直面惨淡的人生”蕴含着同样的哲理。这也是《梦里花落知多少》获得巨大成功的原因之一。

注释:

[1]刘希云.中国后现代时期的青春叙事——兼评郭敬明的小说.德州学院学报 2006.05。

[2]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引论[M].北京:商务印书馆出版,1984.11-93。

[3]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引论[M].北京:商务印书馆出版,1984.11-158。

[4]郭敬明.梦里花落知多少[M]. 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2003。

韩宁利,女,三峡大学文学院2007级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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