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德的遭遇

王　淼

莫斯大夫医术高明，但道德败坏。不久前，他发明了一种新的大脑移植方法。这种手术用不着把整个大脑从一个头颅搬到另一个头颅里去，而只要把大脑皮层下面的一粒球形腺取出来，移植到另一颗头颅里去，就能起到支配整个大脑的作用。做这种手术不会留下大的疤痕，创口很快就会愈合。

在做动物试验的阶段，莫斯曾把老鼠的球形腺植入兔子的脑部，手术后的第二天，那只兔子就恢复了知觉，但它的动作却变得活像一只老鼠。莫斯又把一只兔子的球形腺移植到一只老鼠的身上，那老鼠的一举一动又像兔子。

莫斯意识到这项发明在医学科学上将是一大突破，很有可能由此而给他带来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他向医院董事长塔尔鲍特宣传大脑移植在医学上的重大意义。一旦应用于人类，将能使人永葆青春。当务之急是要尽快做人体试验。塔尔鲍特答应拨给他一大笔钱，供他做实验经费。

塔尔鲍特是一位亿万富翁，手中握有好几家大公司的股票，报社、电视台等舆论工具都受他操纵，甚至连政府和警方的高级官员，都得看他的眼色行事。可是别看他有钱有势，如果不是对他自身有利，他是一个铜板也不会拿出来的。人家暗地里叫他老吝啬鬼，是坚硬的核桃。

为什么这次塔尔鲍特甘心支持莫斯呢?其中自有奥妙。他今年已是76岁高龄，而且患有心绞痛的毛病，随时都有一命呜呼的危险。现在看到莫斯的大脑移植有可能使他返老还童，可以保住自己的财富不落到别人手里，所以才同意拨款给他做实验。

为了做人体试验，莫斯采取非法手段寻找牺牲品。他请人到街上去拐骗饥寒交迫的流浪汉，带到实验室里进行麻醉后，偷偷地把老鼠的球形腺埋植到他的大脑中，准备在他醒来后进行观察。

第一例试验的结果不很理想，受试的人出现了一种紧张症。又做了第二例和第三例同样的试验，结果却都是一样。莫斯把这三名受害者，趁着深夜抛弃在雪地里。

在一座城市里，不到一个月工夫接连发现三名紧张症患者，这是从未有过的怪现象。这件事引起了《晨报》记者盖尔洛伊的注意。据调查，这三名“紧张症”患者都是在雨雪交加的深夜，被巡警当作醉鬼和吸毒犯收容起来的，但经过检查，没有发现他们有任何酒精中毒或吸毒现象，只有轻度贫血，那是营养不良者常见的，医院说他们是紧张症患者。令人难以理解的是，这三个人的后脑勺都有一道刀子的切口，刀口外部都缠着纱布。医生说他们可能是刚做完手术后从医院里逃跑出来的。

盖尔洛伊从医学常识判断，真正的紧张症患者通常是不做开刀手术的，他们也不会从医院里逃跑。作为一名记者，他感到有责任把这件疑案查个水落石出。盖尔洛伊把这件奇怪的案件连同他的疑点，写成新闻报道在《晨报》上发表以后，引起了社会的关注。莫斯大夫和塔尔鲍特对盖尔洛伊的文章都感到不安。塔尔鲍特想对报社施加影响，不再刊登盖尔洛伊的连续报道。莫斯则急于找出人体试验失败的原因，以便采取新的途径，继续进行新的试验。他很清楚塔尔鲍特这个老吝啬鬼，在没有亲眼看到试验成功的实例之前，是不肯再花钱，支持他的。他反复思考后认为，失败的原因是老鼠的球形腺体积太小，移植不了人的庞大躯体，如果选用猴子或狗的球形腺，情况可能会大不一样了。

莫斯决心继续试验。他耍尽花招，用最卑鄙的手段，寻找新的试验对象。在这个当口上，可怜的伍德成了他的第四个牺牲品。伍德今年32岁，大学毕业后在一家股票交易所当雇员。不久，交易所倒闭，他就进入了失业者行列。尽管他每天翻阅着报纸上的招聘广告，四处奔波，但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职业。

这一天，伍德走进一家劳动介绍所，从招工启事中得知，有一家工厂要招收杂务工，月工资10美元，但事成之后要付给介绍所5美元的手续费。伍德摸摸口袋里仅存的30美分硬币，叹口气走出了介绍所。

这时候，一个衣着考究的人走近伍德，深表同情似地说：“先生，看样子你是个知识分子，上这儿来大概走错门了吧?这里需要的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苦力。”

伍德一眼就看出，这个家伙是专门在失业者身上刮油水的人，便讨厌地说：“告诉你，别在我身上打主意，我可是个穷光蛋。”那人说：“你误会了。我倒有个机会，可惜我没有文凭，去不成，你想去试试吗?“什么机会?”“有一家医院要聘请一位实验室助手，条件是要有大学文凭。月薪75美元，供吃供住，不坏吧?”伍德说：“我不懂医学。”那人说：“这无关紧要。关键是要有文凭，外加一副较好的脑袋，如果你愿意，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谈谈。办成之后，第一周的工资归我，这不算过分吧?”75美元的月薪像一块磁铁，把伍德吸住了。

两人来到一幢旧式楼房，门口站着一个身着白围裙的胖子，身旁蹲着一头毛色漂亮的苏格兰狼狗。胖子向衣衫破旧的伍德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引进客厅。经过一番口头问答，胖子很满意：“咱们就算敲定了。”说完从口袋里掏出皮夹子，拿出几张钞票交到伍德手中，另外两张给了介绍人，然后领着狼狗对伍德说：“我先带你上楼看看你的房间。”

伍德边走边问：“医生，我可以先去理理发、洗个澡吗?”胖子说：“我不是医生，请记住，叫我克拉列恩斯好了。先不用出去理发，房间里有的是刮脸刀。”

他们来到一间阴暗凄凉、无人照料的小房间。在伍德看来，这屋子够豪华的了。“你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去打个电话。”胖子对伍德说完，消失在楼梯对面的一间屋子里。伍德心头一阵舒畅，抚弄着那只漂亮的狼狗。它对新来的客人很亲呢。

过不多久，胖子给别人打电话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哈罗，是莫斯吗?彼涅罗带来一个人……哥伦比亚大学毕业……学的是精密机械专业……没有亲属，没有朋友……是哦，看来很合适……我通知塔尔鲍特，让他明天来……”接着又是一个电话：“哈罗!塔尔鲍特，请你明天中午来一趟。莫斯答应在这之前做好一切准备……请放心，这次保证百分之百成功……”

塔尔鲍特这个名字伍德并不陌生，早就听说他是个老慈善家。大概是莫斯约他做什么手术吧!管他呢，伍德现在最关心的是已经找到了一份工作，有吃有住，每月还能拿到75美元的工资。

第二天，莫斯大夫来到这幢老式楼房，胖子把伍德叫下楼跟大夫见面。伍德谦虚地说了一声：“我对医学一窍不通。”莫斯说：“不用着急，你在我们这里会学到很多外科医生一辈子也学不到的东西。”伍德像吃了一颗定心丸，他随着莫斯和胖子走进了手术室。苏格兰狼狗也跟了进去。

房间中央有一张铺着白布的手术台，上面是无影灯，旁边小桌上放着手术用具。莫斯一边洗手，一边对伍德说：“我们在搞许多外科试验，你的任务是进行麻醉。克拉列恩斯，你教教他该怎么做。”

伍德聚精会神地注视着胖子怎样操作。胖子指指调配药物的混合配制指示器，让伍德自己动手试试。谁知伍德刚刚动手，那麻醉药很快就使他昏迷过去了……

醒来时，伍德发觉自己躺在地板上，脖颈上被贴了一块膏药，膏药里面的创口像针刺那样疼痛。

他想站起来，但站不稳。窗帘把外面的光线挡得严严实实，房间里一片漆黑，隐隐听到房间的一角有人在发出一阵阵沉重的呼吸声。

忽然传来了脚步声，门猛地开了，走进来三个人——莫斯、克拉列恩斯和塔尔鲍特。他们正准备在这里进行一场肮脏的交易。伍德气得浑身发抖，大声呼喊：“你们要拿我干什么?”

然而，伍德发出的喊声已经不再是人的语言，而是“汪汪”的狗吠声。因为他的球形腺已被莫斯移植到狼狗的身上，尽管他保持着原来的思维能力，但是已经不是伍德原来的身躯，而是那条苏格兰狼狗。他已经不会说话，也不会像人一样站立行走。他原来的躯体正躺在手术台上呻吟，那躯体的后脑勺，被埋入了狼狗的球形腺。

塔尔鲍特亲眼目睹了伍德的脑功能移入了矫健的狼狗躯体里，手术非常成功以后，仿佛从伍德身上看到了自己返老还童的希望，急不可待地催促莫斯尽快给他做手术。

狡猾的莫斯看准老家伙的弱点，要他拿出50。万美元。经过一场激烈的讨价还价，老家伙不得不忍痛答应。于是，刽子手莫斯命令克拉列恩斯把狼狗伍德和他原来的躯体用无声手枪干掉。

这一幕罪恶的对话，伍德听得一清二楚。在这生死关头，他趁克拉列恩斯下楼取枪的机会，猛冲上去用獠牙咬断了这个胖子帮凶的喉咙。莫斯一看情况不妙，拔腿就溜。塔尔鲍特也踉踉跄跄钻进汽车，逃出去调兵遣将，下令在全城范围内搜捕“犯了狂犬症的苏格兰狼狗”。

伍德正处在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他从手术台上拖下原来的身躯，一起钻进丛林的深处，然后一次又一次地躲过暴徒们的袭击，冲进《晨报》馆大楼，想把事情真相告诉记者盖尔洛伊。可是他现在是“一条狼狗”，嘴巴只能发出汪汪的吠叫，不能讲话；他的爪子不能拿笔写字，没有办法沟通信息。

他在报社编辑部用嘴叼走一枝铅笔，两只脚爪按住一张纸，好不容易写了“我是人”三个字交给记者。这下引起了盖尔洛伊的注意，但这几个字意味着什么，盖尔洛伊找不到答案。伍德围着记者团团转，最后他领着记者来到一处没有人迹的地下室，用脚爪在泥地上拍拍打打，画出了一连串圈圈点点的图案。盖尔洛伊一看像是密码，掏出记事簿把它记录下来，请附近一家图书馆的手稿部保管员破译出来。原来是这么几个字：“莫斯用塔尔鲍特的钱做试验。救救我!伍德。”

盖尔洛伊恍然大悟。原来这条狼狗与接二连三发现的“紧张症疑案”有关。他和气地抚摸着伍德的颈部，突然发现他和其他几名受害者一样，都有同样的创口，这证明他是莫斯刀下另一个受害者无疑。但不解的是，这件案子为什么会引起塔尔鲍特的兴趣?他希望能从伍德的嘴里取得答案。

聪明的盖尔洛伊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办法。他在泥地上写出一份字母表，让伍德用脚爪指点字母，把要讲的话表达出来。伍德非常高兴，在字母表前跳来跳去，道出了其中的秘密：

“塔尔鲍特老了，他需要健壮的身体，莫斯说他能办到……”

谜底终于揭开，盖尔洛伊带着伍德来到莫斯住处。想不到莫斯和塔尔鲍特在家里密谋逃避罪责。塔尔鲍特看见伍德进门，顿时面如土色，“啊”地一声倒了下去，心绞痛突发死了。

伍德的眼光盯住莫斯。莫斯却毫不慌张。盖尔洛伊把写好的一份新闻稿递给莫斯说：“看看吧，为了一场肮脏的交易，你不惜把一个好端端的人变成一条狗，真是无耻!”

莫斯冷冷地说：“你可以控告，但我想法庭不至于允许让一条狗做证人吧!”

盖尔洛伊说：“作为一个科学家，希望你恢复良知，再给伍德做一次手术，使他恢复原来的躯体，还给他做人的权利。”

莫斯鄙夷地说：“再做一次手术，谁付酬金?是你吗?嘿嘿!你付得起?当然，我可以试试，不过谁都不能保证……”

盖尔洛伊很清楚莫斯的话里含有杀机，一切央求都将无济于事。于是，他对伍德说：“你看如何?伍德?是冒一下险，还是披着狗皮活下去?”

伍德两眼充满仇恨的怒火，猛地一跃扑向莫斯，咬断了他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