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松林
一、意外的高薪工作
高鹏这个小伙子在街坊们的眼里,是一个天塌下来都不会发愁的人。上班之外的时间他都用来喝酒、去歌厅唱歌了。然而,最近他烦心事来了,身边的工友们说物价上涨,工资也跟着涨上来了,他的工资却一直没动。他上班的那家企业只给工人们涨工资,眼睛还没落到高鹏这个保安身上来。
高鹏恼了,自己去找厂长讨说法,那个脑满肠肥的厂长听罢高鹏的来意,乐了,淡淡地说:“你要涨工资?行啊,你下车间,马上就给你涨。工人们拿计件,你呢,穿身制服到处逛逛,有工资拿就不错了。”
高鹏哪里受得了这个气,他脱下那件蓝制服往厂长桌上一扔,吼道:“今天不涨工资,我不干了。”厂长指了指大门,冷冷地答道:“好,保安对我来说,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出了这个门,你再想进来,可就是比登天还难了。”
高鹏怒气冲冲地出了门,他心想,我年轻,有干劲,到哪儿找不到一碗饭吃?然而,接下来的事并没有像他想得那样简单,支付高薪的企业是有,但人家对学历要求也高;而高鹏,兜里揣着的不过是一张高中毕业证,根本没法与人家讨价还价,放下架子来去当名工人呢,他也不愿意,以前虽说是保安,但他肩不挑手不提,身上是一天到晚干干净净。
高鹏连续找了三天,也没有找到中意的工作。这天,他的手机响了,打电话来的是他以前的同事,叫杨邦友,也在厂里当保安。杨邦友问道:“高鹏,这几天我请假去医院陪我妈去了,老人家在那里住院呢。刚听说你辞职了。怎么样?工作有着落了吗?”
高鹏黯然答道:“没呢。”
杨邦友笑道:“找工作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我说,前些天有个亲戚给我介绍了一个工作,我一直家里杂事缠身,没时间去看。你要是有兴趣,我帮你说说。”
高鹏一听,来了精神,忙道:“那好那好,我们见面再说,你现在在哪里?”
一听说杨邦友还在医院,高鹏立即买了些礼品,直奔那里。杨邦友见到高鹏这么快就赶到了,不禁一愣,他感觉这高鹏几天没班上,可能是着急了,他向医生叮嘱了几句,领着高鹏就到了市政府。
高鹏跟着杨邦友走进市政府,心里不由得暗暗高兴,人家有亲戚在市政府,这回自己的饭碗是有希望了。
走进一间硕大的办公室,高鹏紧张得连大气也不敢出。杨邦友向他的那个亲戚招呼了一声:“大伯,您上次说的那个厂还要保安吗?”
领导看看杨邦友,很和气地说道:“我不是早和你说了吗?你要是想去,随时都可以。”
杨邦友点点头说:“这回不是我,是我的一个好朋友。进厂做名保安,相信不会为难大伯吧?”
领导问了高鹏的名字,然后打了个电话,这才说道:“行了,你们去吧,我和城北的天鑫厂已经说好了。马上报到,我今天还有很多事,就不留你们了。”
这是逐客令,杨邦友听得出来,他领着高鹏快步走了出去。到了外面,高鹏这才小心地问道:“他,他不就是杨副市长吗?你是他的侄子啊?”高鹏问道,语气中有着掩饰不住的羡慕。
杨邦友摇摇头道:“他是我远房的大伯。前段时间我想换份好工作,结果他介绍我去当保安,我一问,待遇和现在差不多。我想了想,那还不是一样,所以找了个借口没去。假正派,气死我了。”
高鹏一听工资和以前差不多,心里又凉了半截,不过,现在他可乖巧多了,有工作先干着,起码比闲在家里强。考虑到杨邦友母亲还在医院,他便让杨邦友先走了:“我还是自己去吧,等工作稳定下来,我请你喝酒。”
杨邦友也不勉强,两个人道了别,高鹏独自打车赶到了城北的开发区。
城市开发区总共有两处,城北是先发展起来的,城南是近几年才开工兴建的高新技术开发区。高鹏一直在城南的企业里上班,对数十公里之外的城北了解并不是很多,等到他赶到了天鑫厂,不由得心里狂跳起来,这里,竟然是家外资企业。看来杨邦友没有仔细打听,棋输一着了。也幸亏如此,要不自己哪有这样的机会!
高鹏走进去报到,厂里的人力资源部经理黄明微笑着请他坐下来,高鹏也不客气,大大咧咧地坐到那张真皮沙发上。黄明问道:“你是杨副市长的亲戚?”
高鹏一愣,敢情杨副市长没有介绍他的身份,他正要说实话,可仔细一想,百忙之中的杨副市长哪有心思关心自己进厂以后的事,不如先冒充一下,工资没准儿会高一些,于是,他含混地答道:“嗯,他是我大伯。”
黄明显得兴奋起来,走过来拍了拍高鹏的肩膀说道:“那就好,那就好。这样,你负责保卫科的工作。科长以后就是你了,还有,要把精力多放在工人身上。我们这个厂是外企,要防止工人无故生事。”说着,黄明打量了一下高鹏身上的衣服,掏出一叠钱来,放在高鹏的手里,“还要置办一身更好的行头,知道吗?”
高鹏虽然贪图享乐,可对这意外得来的财还是推托了一下,窘道:“这怎么好意思?我还没上班呢。”
黄明却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收下。我让你收下就收下。不然我就不高兴了。以后仰仗你的日子还多着呢。你准备一下,我向老总汇报后马上送你去保卫科任职。”说着,黄明走了出去。
高鹏只好将这厚厚的一叠钱放在了衣兜里,他看着黄明的背影,心里又是高兴又是害怕。高兴的是,自己终于有了高薪收入,然而,这份收入显然是因为另一个人。如果有一天穿帮了,那可怎么办?
二、罪魁祸首
高鹏很快进入了角色。比起以前的工作来,现在他更清闲,几乎用不着管什么事,他只把手下的保安分成三班,一班值勤,两班守大门,他呢,则在办公室看报纸抽烟。这些天,高鹏一直想给杨邦友打个电话表达谢意,可是一想到自己冒充杨副市长的侄子这事儿,头皮就发麻,打电话的想法就搁了下来。
这天下午,高鹏正无所事事地呆在办公室里,计划着今晚去哪里“K歌”的时候,保安刘奎山走了进来,眼圈红红地看着高鹏,叫了声:“高科长,您,您能帮帮我吗?”
高鹏忙道:“你说吧。”
刘奎山低声说道:“我姐病了。家里没钱,您能不能借我两千块,下个月发工资我就还给您。要不,您代扣也行。”
高鹏乐了:“行啊,你小子也太见外了。不就两千块吗!”说着,高鹏拿出钱来递给了刘奎山。刘奎山拿了钱,嘴唇哆嗦一会儿,似乎还想说什么,可是他犹豫着,又走了出去。
高鹏奇怪地想着刘奎山刚才的举动,这刘奎山是正规大学毕业生,在这家厂里竟然只做了一名保安,而他只是高中生,却管着刘奎山,想到这里,高鹏不禁摇了摇头。
一个月转眼就过去了,工资也发了下去,然而刘奎山却只字未提还钱给高鹏。高鹏虽说不等钱用,可心里总是有些不痛快。不管有没有,抱歉的话总得说一句吧。
就在高鹏不痛快的时候,他接到了一个电话,顿时,他的眼睛瞪圆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个电话,竟然是杨副市长打来的。高鹏根本不知道杨副市长与这家企业之间的关系,因此,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杨副市长很和气地问道:“我记得你叫高鹏,对吧?我是杨副市长,在这里工作怎么样?”杨副市长的开场白,吓得高鹏额上的汗都快掉下来了。
“很好,谢……谢市长关心。”高鹏结结巴巴地说道。
“那就好,你在这里的保卫科工作,是吧?最近厂里有什么特别的情况吗?”杨副市长显然没有马上挂断的意思。
“特别的情况?”高鹏想了想,他不知道杨副市长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好半天才答道,“从我来这里到现在,厂里好像产量不多。其他的,就没什么了。”
“哦。”杨副市长在电话那端说道,“你们明白了吧?产量少,就是利润少,工资暂时欠下些,很快应该可以解决的。你先回去吧,我等会儿再派人去厂里详细了解一下。”说着,杨副市长挂断了电话。
高鹏觉得刚才杨副市长最后几个句不是对自己说的,却像是在向某个人解释厂里为什么拖欠工资的问题。想到这里,高鹏的头大了,他立即跑去把这个情况向黄明做了汇报,黄明听着听着,脸色阴沉下来:“高科长,你做得好,做得好,见微知著。厂里会奖励你的,你先回去,等我电话。”
高鹏还没走出门,黄明已经向各个班组和车间打电话,了解工人的缺勤情况了。
高鹏刚回到自己办公室,黄明的电话就追来了:“高科长,你马上去核实一下三车间那个叫程度的工人为什么没来上班。哼,那小子请了假,说妻子得了急病。现在看来却不是这样。对,你亲自去,去他的家里。”
高鹏了解了一下程度家的住址,正要出去。只见刘奎山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说是向高鹏请假照顾自己住院的姐姐。高鹏点点头,他出了门,打了部车,正要驶往程度家,却看到刘奎山还站在厂门口,高鹏动了恻隐之心,拉下车窗问道:“奎山,你去哪里?要不,让司机先送送你吧?”
刘奎山红了脸,钻进了出租车,说了个方向,司机加了油门,径直向那里驶去了。然而,高鹏却呆住了。刘奎山说的方向,分明就是程度家所在的位置。这可真是巧了。
刘奎山向高鹏问道:“高科长,您是要去哪里?”
高鹏也不隐瞒,答道:“程度家。他可能去上访了。”
高鹏这话听在刘奎山的耳里,等于晴天霹雳,刘奎山猛地抓住了高鹏的手问道:“高科长,您,您不会去抓他吧?”高鹏乐了,正要说我哪有这个权利,可刘奎山后面的那句话让他也猛吃了一惊,“程度可是我的姐夫啊!”
高鹏虽说工作时间不长,可他知道,这个厂有个奇怪规矩,那就是凡具有亲属关系的,一律不准在这里上班。事实上,这家印染企业里的工人很少有本地人,大都是从外地招来的民工。工人们来自天南地北,就如同是一盘散沙。这刘奎山怎么会成了例外呢?
刘奎山看出了高鹏的心思,说道:“我大学毕业后,直接招工进来。所以,他们不知道我和程度的关系。厂里四千多工人,他们也调查不过来。高科长,您不知道,厂里的工人苦啊,除去我们保卫科工资能及时发放之外,工人已经有近一年时间一分钱工资都没有拿到了。事实上,就是以前的工资,也没有发放到位,算起来,每名工人都有万把块工资没拿到手。”
高鹏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全厂的工人被欠的工资加一块,也就是四千多万。
刘奎山还在说着:“还有,我进厂也有两年了。一直没见到过老总,厂里就是由黄明负责,听我姐夫说,黄明以前也办过企业,他欠工资可是全市出了名的。到了实在维持不下去的时候,他就宣布破产。我觉得这里面可能大有蹊跷。我们这么多保安,全都拿着高薪,想来就是为老板当打手的。所以,高科长,求求您,放我姐夫一马吧,就说他没有去上访,正在家里照看我姐呢。不然,他肯定要被开除,那万把块钱也会打了水漂。”说着,刘奎山眼里依稀有了泪光。
三、是祸躲不过
高鹏此时心里乱成了一团麻。如果刘奎山说的是真的,那这家外企显然是恶意欠薪。欠下工人这么多工资,却给保安发高薪。分明就是利用保安来压住这批工人,要不,无法解释四千人的厂竟然会有数百名保安的理由。起先,他还以为是外企管理严格呢。再联想到黄明要把他主要精力放在工人身上,就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那个杨副市长,在这家企业又会充当什么角色呢?是保护伞,还是对立面?杨邦友是真的不了解这个企业,还是他有意不来?高鹏的背上立即汗湿一片。如果杨邦友是有意不来,那这次自己进厂,就是入了套。
还是刘奎山将高鹏从胡思乱想中拉了回来,刘奎山低着头说道:“高科长,欠您那两千块,下个月您从工资中扣走。我这次的工资又给我姐治病去了。她患了癌症,家里还有孩子上学,收入全靠我姐夫的工资,您这次一定要放过我姐夫,他也是走投无路了。”
高鹏大度地摆了摆手,说道:“算了,钱就算是我给你的。对了,你姐家我也不去了,你立即给你姐夫打电话,让他马上回到家里来,不要再到处跑了。”
刘奎山感动得热泪盈眶,千恩万谢地点头答应着:“我马上就打,马上就打。他这样闹,也不是办法。”
高鹏回到厂里之后,把程度的事向黄明作了汇报:“程度妻子患的是癌症,我去之后,程度正在家里。我又给杨副市长打了电话,杨副市长说,他只是听说厂里欠了工人一点工资,根本没有人去市政府上访。为了安抚程度,我还以你的名义,给他家捐了两千块,并让他尽快来上班。”
黄明看了看高鹏,狡黠地笑了笑,说道:“高科长,我还没有发现你挺会编的呀。据我了解,你是和刘奎山一道坐车走的,目的地就是程度家。结果,你半路下了车,而刘奎山却去了程度家。这怎么说?”黄明说着点起一根烟。
高鹏吃惊得下巴都快掉了下来,这黄明,竟然派人跟踪自己。既然事已至此,想抵赖显然是行不通了,想到这里,高鹏镇定了一下情绪,淡淡地笑了笑:“就算是这样吧。我让刘奎山去程度家,也是一样的。实话说,厂里欠了程度工资,他有些气恼也是难免。刘奎山去了之后,应该能说服他不要闹了。问题也能解决。”
黄明那张油光光的脸上,立即现出了愤怒,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沓材料,扔在了办公桌上,吼道:“高科长,你自己看吧,实话告诉你,我听了别人的汇报,说你和刘奎山,一同去了程度家,就起了疑心,你看看刘奎山的个人资料,他的亲属关系是怎么填写的?嗯?程度是他的姐夫,你还骗我?今天我告诉你,包括你在内,资料都有问题,你是杨副市长的侄子吗?”
黄明这句话,犹如打在了高鹏的七寸上,让高鹏好半天做声不得。
黄明看了看高鹏苍白的脸,得意地笑了,又拿出一沓钱来,放在了桌上:“高鹏,从现在起,你的任务是,看住程度;同时,让保卫科的人每天与各个班组车间取得联系,看看有没有缺勤的工人,如果有,立即调查去向。你这样做,我可以对你冒充杨市长侄子的事不予追究,并且给你一万块的奖励。那个刘奎山,我觉得事太多了,让他马上滚蛋,不要再来上班了。”
此时的高鹏看着桌上的那笔钱,犹豫了。他知道,拿了这笔钱,就意味着从此就得对黄明言听计从,不拿,自己又如何能走出这扇门。他感觉,这个外企,仿佛就是一张巨型的蛛网,他粘在里面,再想动,已经是很难了。
高鹏小心翼翼地向黄明问道:“你的意思是……”
黄明冷冷地答道:“就是不要再让他乱跑了。家里有病人,现在不是有了刘奎山吗?你必须得让程度来上班,而且,至少要保证他呆在厂里一个星期,不准出门!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看住一个大活人?这哪里能看得住啊,让程度待在厂里一个星期,又是什么意思呢?高鹏茫然地摇了摇头道:“我没有明白,黄经理。”
黄明阴森森地说道:“你让他明天来上班,他一来,你就找人控制他。厂里不是空着几间旧仓库吗?那里是关人的好地方。”
高鹏愣愣地答应了,他慢慢地往外走,可黄明一把拿起桌上的钱,塞到高鹏的手上。平日里嫌少不怕多的钱,此时却是那样的烫手,高鹏感觉自己那只手像是被蝎子蜇了一样,火烧火燎地烫。
这一夜,高鹏再也没有出去玩的兴致。他早早地吃过饭,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程度那里,他已经通知过了;而辞退刘奎山的话,他却迟迟没有说出口。该怎么说呢?那个小伙子很是可怜,这份工作虽说不怎么体面,可在这个城市,收入还是很可观的。再说,他姐姐正是用钱治病的时候,辞退这两个字,对刘奎山的打击是显而易见的。
高鹏正是无法入眠的时候,他家的门忽然被敲响了,外屋里,是母亲苍老的声音:“谁呀?这么晚了。”
外面的那个声音显得很急促,答道:“是我,大娘,快开门。我找高鹏有急事!”
门咯吱一声打开了,高鹏也从床上快速地爬起来,胡乱地穿好衣服,然后打开了房门,他要和来人当面对质,问问他自己究竟该何去何从。
四、一路围堵
杨邦友走进屋里,看着眼睛瞪得圆溜溜的高鹏,吓了一跳,忙问:“高鹏,你怎么了?”
高鹏也不答话,攥起拳头就向杨邦友挥去,杨邦友一躬身,躲了过去,然后死死地拉住了高鹏的胳膊,连声问道:“高鹏,你究竟是怎么了?我,我听说你们厂里发不出工资,好心好意地来问你,你却这样待我。”
高鹏挣脱开双手,掏出那一万块钱,砰的一声掷在桌上,吼道:“我以为你介绍我入厂是一番好意,谁知,你和你大伯狼狈为奸,明明是拉我入圈套。狗日的外国那厂子不给工人开工资,却让咱给他当打手。你还有什么话说?”
杨邦友听着高鹏气汹汹地说完事情的经过,愣了愣,答道:“果真如此啊。难怪我们昨天去找厂长,问他为什么又减了我们的工资,厂长说,城北开发区的天鑫厂,还是外国企业呢,却不开工资。他能给我们一点儿饭钱,就算不错的了。所以,我今天一大早就去找我那大伯,问了他你这边的情况,好歹你是我介绍过来的。我大伯跟着就给你打了电话,然后对我说没这回事。我不放心,晚上才来找你的。”杨邦友说着,一脸无辜的样子。
高鹏听到这里,呆呆地看着杨邦友,他忽然意识到如果刚才杨邦友说的是真话,那今天一大早,去找杨副市长的就不是程度,那自己向黄明表忠心的事,明显就是错了。而杨邦友,肯定不是在撒谎,否则,他完全没有必要晚上到自己家来。
高鹏紧张地思索着,忽然没头没脑地问道:“你说,这家外企会不会来个金蝉脱壳,一下子跑了?”
杨邦友默然半晌,点点头应道:“如果他们真的欠下工人几千万的工资,跑的可能很大。老板又不在,全让黄明做主,这里面肯定是有问题。关键在于,我们不知道我大伯在这事里面所扮演的角色。我们厂长下午还说了一句话,说他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可外国和尚一跑,就无影无踪了。看起来,天鑫厂的事,有很多企业都知道了。”
俩人正议论,忽然,高鹏的手机响了。高鹏一看,正是黄明,黄明语速极快地说道:“你快来厂里一趟,打车,半个小时内务必赶到。”高鹏接了电话,向杨邦友看了一眼。
杨邦友一把握住了高鹏的手:“你去吧,看起来你们厂里出了事。我马上赶去报案,把这些蹊跷事说出来。不能让黑心的外国老板拐跑了咱中国工人的血汗钱。”
高鹏点点头,他忽然觉得身上热血沸腾,在大是大非面前,那些蝇头小利根本算不了什么。他的患得患失,与几千工人的利益比起来,一下子黯然失色。
半个小时后,高鹏赶到了天鑫厂的大门,还没下车,他就惊呆了,几十名租住在工厂附近的工人,在刘奎山的带领下拦在工厂大门。那里,停了几辆大货车,车上,装着厂里声称报废的机械,而黄明,就站在其中一辆车上,向工人们喊话:“各位兄弟,厂里迟发的工资,一定会发给大家的。请大家放心,我们报废一些旧机械,为的就是进新机械,马上就可以扩大生产。”数十名值夜班的保安,则手持电棒,准备随时攻击闹事的工人。
这时,黄明看到了高鹏,他兴奋起来,喊道:“你们看,保卫科的高科长来了,高科长可是市里领导家的亲属,你们想想,如果我们恶意欠薪,市领导会饶过我们吗?他们的亲属会在我们企业里工作吗?高科长,快上来,快呀。”工人们正在犹豫,听到黄明这话,慢慢地散开了,给高鹏让出了一条路。
刘奎山也看到了高鹏,他拦住了高鹏走向大货车的去路,喊道:“高大哥,你是好人,别被他们骗了。我是学化工的,这些机械一旦被运走,厂里就无法生产了,更谈不上什么补发工资的事情。请你相信我,高大哥,我被开除没关系,你不通知我,我知道,你是不忍心。可是,您,您不能为虎作伥啊。算我求您了,为了我姐,为了全厂的工人,”说着,刘奎山一下子跪了下来,死死地拉住了高鹏的双腿。
高鹏一把拉起了刘奎山,轻声说道:“我明白,我全都明白。不要哭,我来,就是为了戳穿他们。”说着,高鹏向工人们喊道,“各位兄弟,刘奎山说得没错,黄明他骗人,他是帮着外国人,想骗咱们中国人的血汗钱。我实话告诉大家,我不是什么市领导的亲属,市领导也没有我这样的亲属。今天,我们不能放跑了他,要不以后哭的,可就是咱们厂里的工人了。”高鹏的话音刚落,几十名工人又呼啦一声围住了大货车。保安们也慢慢地收起了手中的电棒。
黄明做梦也没想到高鹏会这样说,他指着高鹏,气得咬牙切齿:“好小子,算你狠,不过,也不会有你的好果子吃的。你冒充市领导的亲属,到我们厂里来要官要钱,我马上就要报案,让公安来抓你。”
高鹏轻蔑地一笑,嚷道:“好啊,我已经报过案了,公安局马上就会来人,你尽管去说。老子不怕你!”黄明听说高鹏已经报了案,正在将信将疑之时,警笛声由远及近,很快来到了厂门口。带队的竟然是杨副市长。
杨副市长看到了高鹏,忙抢上前握住了高鹏的手,夸道:“好小子,难得,难得。要不是你和邦友,我这个分管招商的副市长,恐怕也得进监狱了。告诉工人们,欠薪的事,我们一定会妥善处理好。”说着,杨副市长一挥手,全副武装的警察很快控制了黄明和一群保安。在黄明的供认下,几名刑警快速地赶往了市内的一家涉外宾馆,天鑫厂的老总正在那里等待黄明给他带去好消息呢。
刘奎山紧紧地拉住高鹏的手,说道:“高大哥,这次要不是你,就让这些人逃掉了。”
高鹏哈哈一笑:“你才聪明啊,书没有白读,这些工人都是你找来的?”
刘奎山点点头:“我被厂里通知除名,赶来取铺盖,正碰上他们装运机械,所以,临时找了一些人。这下可好,打碎了你的饭碗了。我还欠你的钱呢!”
“那不急,只盼着你姐能尽快治好就行,”高鹏正色道,“只要咱们有力气,还愁没饭吃。我倒应该学学你,多掌握些知识才行呢!”说着,他和刘奎山对看了一眼,都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