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班的金豆同学

曹延标

一 口令官

金豆在班上真是一个小不点，长得面黄肌瘦，典型的营养不良。俗话说“秤砣虽小压千斤”，浓缩的都是精华，金豆个子虽小，可一看就是个机灵鬼。特别是他的小嘴像炸爆米花一样，从早到晚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他在课堂上老是插话，曹老师不像其他老师那样对他插话表示反感，批评他。曹老师总是停下来，很有耐心地听他把话说完。

开学第一天，曹老师按照以前的惯例选成绩好的同学当班长，喊起立的任务自然落在班长身上。班长是个非常文静的女孩子，叫田静。她还真是恬静，说话就像猫叫一样细声细气。曹老师叫她喊“起立”的声音大一点，有力一点，可是，试了几遍，曹老师都不满意。看来只能选男同学了，选了好几个，都不理想。就在曹老师感到失望的时候，目光忽然落在了金豆身上。

“来，你试试。”曹老师指着金豆说。起初，曹老师并不知道他就是金豆。

金豆站起来，高声喊道“起立——！”声若洪钟，真是人小嗓门亮。

曹老师眼睛一亮，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当即表态：“从今天开始，喊起立，就是你了。”接着曹老师问他叫什么名字，同学们都说他叫金豆。

曹老师开始向金豆提出了要求：“金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们班的特殊干部——口令官。口令官任重而道远，你不能迟到，不能早退，注意力要集中，喊口令声音要洪亮……”

金豆没有让老师失望，口令官做得很好。在课堂上积极思考，踊跃发言。最让老师高兴的是他在第一次语文测验中居然考了第二名，曹老师把他好好地表扬了一番。

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不久，金豆就像变了一个人，课间经常玩昏了头。预备铃声对他好像不起一点作用，直到上课铃声响起才往教室跑，等他气喘吁吁地跑到教室门口，曹老师已经上课了。

“口令官同学，大家还等着你喊起立呢，怎么最后一个才来？”曹老师不高兴地问。

金豆手摸后脑勺感到不好意思。

让曹老师生气的事还在后面呢。金豆作业写得特别马虎。起初曹老师只是在作业本上提醒他，可是他居然对于作业本上的“作业要认真”5个字熟视无睹，依然我行我素。曹老师把他叫到办公室，撕了他的作业，责令他重写。

第二次语文测验，金豆的成绩居然排在后十名的行列中，曹老师感到吃惊。问其原因，他不回答，不辩解，只是泪水慢慢流了下来。

二 门长

曹老师刚到学校，一眼看见班上的同学围在门前。不用说，一定是门长出了问题。

“怎么回事？”曹老师上楼问。

“门长没来。”蔡迪回答。

“门长怎么到现在还没来？”曹老师问。

“他的眼睛肿起来了。”金豆抢着说。

“怎么啦？”

“昨晚放学后，和外班同学做游戏时意外受伤。”还是金豆在说，“他妈妈带他上医院去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曹老师向大家交代几句便骑着车一阵风似的去了。

等曹老师手拿钥匙回来的时候，全班同学几乎都到齐了，站在门前翘首以盼。曹老师打开门，同学们走进教室。此时，他听到了同学们的埋怨声。

“自己受了伤，钥匙也不叫别人送来……”

“就是，他这个门长从来没有考虑到我们。每天来得很迟，洒扫工具放在教室里，我们负责清洁区的同学干着急没办法，打扫卫生都受影响。老师，还是把门长换成别人吧。”

“听你们这么一说，他是个不称职的门长。”曹老师做事讲究民主，“同意换门长的同学请举手。”曹老师点点人数，超过半数，符合罢免程序，于是他当即决定：“门长重选，请大家推荐合适的人选。”

“蔡迪家住学校，还是让他保管钥匙吧。”有人推荐蔡迪。

“不行。”田静表示反对，“去年，他在操场上丢过钥匙，他不能当门长。”

“田静心细，还是让她掌管钥匙吧。”有人推荐田静。

“我不行。”田静连连摆手，“每天放学我还要回家做饭呢！”她的心思老师明白，怕麻烦，找借口。

责任心强的同学家离学校太远，离家近的同学责任心太差，有的同学又不想为同学们服务。正在曹老师为难的时候，金豆小声地说：“老师，钥匙给我保管吧。”

“你行吗？”曹老师怀疑地问。

“金豆每天早上总是第一个到校。”有人证明。

“我同意金豆当门长。”很多同学表示赞成。

“举手表决一下，同意金豆当门长的同学请举手。”看见一双双小手举起来。曹老师对金豆说：“看，大家对你多么信任。从今往后，你金豆就是门长。”

正像大家说的那样，金豆是个合格的门长，每天总是第一个来到学校，最后一个回家。

让曹老师奇怪的是，他经常看见金豆站在走廊上啃快餐面。

看他那可怜的样子，曹老师笑着问：“没吃早饭吗？”

“嗯。”金豆应了一声。

“今后叫你妈妈起得早一点。”

“他没有妈妈。”田静说，“他妈妈死了好几年了。”

哦，曹老师心里一惊。“叫你爸爸起得早一点。”

“他爸爸太懒。”田静替金豆说，“他爸爸买了一箱快餐面，做金豆的早饭。他爸好赌钱，昨天赌钱输了300块。”

“这么说，你一天只吃两顿饭？”曹老师惊讶地问。

“习惯了。”

就像一股寒风吹在曹老师心里，他真是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个孩子生活是这样艰苦，难怪他长得这么瘦。

曹老师忽然觉得自己对这个孩子了解得太少了，平时关心得太少了。一个没妈的孩子生活有多苦，可想而知。在这样的环境下，他学习成绩怎能不受影响？再看他身上穿得这么单薄，裤子都破了……

曹老师当即对他说：“金豆，午饭后，上我家去。”

吃过午饭，金豆来到曹老师家。

“金豆，把这条裤子穿给我看看。”曹老师从沙发上拿起一条土黄色绒裤对金豆说。

金豆喜滋滋地穿在身上，曹老师叫他站好，看了看，说：“正合适。我的儿子穿不着，这条裤子你就穿在身上吧。”

曹老师又拿出一件羽绒服叫金豆穿上，对金豆说：“这件羽绒服花了200多块钱，从服装超市买来的。儿子只穿了一年，小了，给你穿正好。”

“金豆，过来试试鞋。”曹老师从屋里拿出耐克鞋，“看合不合脚。”金豆穿上鞋，他蹲下身，用手捏捏鞋的前头，“有一点大，垫上鞋垫就行了。”

曹老师与金豆又聊了一会儿，通过聊天，曹老师得知金豆晚上放学回家后还要做饭，再做作业，有时还要洗衣服……

“金豆，爱听故事吗？”看金豆那么高兴，曹老师便动情地给他讲起来，“有个孩子叫云，他有一个小弟和一个小妹。在他13岁那年，爸爸得了精神病，患病时经常打妈妈。妈妈伤心至极，离家出走。既要照顾小弟弟、小妹妹，又要照顾一个疯爸爸，云用自己稚嫩的肩膀挑起了家庭的重担。后来他考上了大学。在大学期间，边打工边学习。他不但谢绝别人的帮助，还用自己勤工俭学挣来的钱帮助比他更困难的人。他说，‘贫穷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战胜困难的勇气。……曹老师给你讲这个故事，就是希望你做个坚强的孩子，但愿这个故事对你有所启发。”曹老师又说：“学校已经免除了你的其他费用，以后，老师还会帮助你的。”

三 蜘蛛侠

放学以后，同学们陆陆续续回家去了，教室里只剩下田静一个人。田静外号叫“酸菜”，做事特别酸，特别慢，加之认真，所以，每次总是她最后一个完成作业。这不，老师布置的课堂作业，同学们早就完成了，而她一节课还没有做完。

“田静，快回家吧。”金豆对田静说，“明天再把作业交给老师，我要锁门了。”

田静哀求金豆：“不按时完成作业，老师会批评我的。快要写完了，请你等等我吧。”

“那，好吧。”

金豆看见蔡迪正在楼下与几个同学扔沙包，便下楼与他们玩起来。

玩得正高兴的时候，田静作业写完了，她在走廊上高声对楼下的金豆喊：“金豆，快来锁门吧。”

金豆从脖子上取下钥匙，正要往楼上跑，其他几个同学喊道：“金豆，快，该你扔包了。”

“金豆，我来吧。”蔡迪也许玩累了，头顶上冒着热气，他想歇歇。他来到金豆面前，从金豆的手中拿过钥匙，对二楼的田静喊道：“接住。”便抛出了钥匙。

田静没有接到，钥匙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们乐了。蔡迪觉得好玩，捡起钥匙，又抛起来，由于用力太猛，钥匙没有扔到田静的手里，而是扔到楼顶上去了。

“不好了，钥匙被我扔到楼顶上去了。” 蔡迪吓坏了，“这可怎么办？”

大家都停下来，朝楼上望，天色很暗，看不清楚。

“都怪你，教室就这一把钥匙……”田静埋怨他。

其实，金豆比大家更着急，他咚咚咚地跑上楼。这座楼一共两层，八个教室，楼顶起脊。金豆所在的班级在楼梯口，东边还有一间教室。楼顶有铁皮做成的“团结 文明 奋发 向上”八个红色的大字，这八个大字焊接在铁架上，固定在楼顶。走到走廊的尽头，是一堵花墙。

即使是非常熟练的瓦工想从楼道爬到楼顶上去，都绝非易事。

让人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金豆居然脚踩花墙，往上攀援起来。起初，谁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快到花墙的顶部时，金豆转身抱着廊柱，像蜘蛛一样，敏捷地攀上楼顶。当他从顶部来到“奋”字面前时，楼下已经站了很多人，大家不敢说话，害怕惊动了他。

校长知道这件事匆匆地赶来了，他吓得没了主意，站在人群中，呆呆地望着在楼顶上东张西望的金豆。

不知谁“啊”了一声，只见“奋”字的顶上正挂着那把钥匙，金豆伸手去拿了下来。大家目送着金豆又沿着原来的路线下来了，动作那么轻盈、敏捷，就像影视剧里的蜘蛛侠，简直让人不敢相信。如果计算一下，前后所用的时间不过几分钟。

校长惊魂稍定，第一个冲到楼梯口，问正要回家的几个同学：“刚才，谁上楼顶找钥匙的？”

“是金豆。”蔡迪指着金豆说。

“真的是你？”校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么小的孩子，居然攀上了楼顶。

“怎么啦，校长？”金豆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奇怪地问校长。

“你可吓死我了。登上楼顶，你难道不怕吗？”

“这有什么好怕的？”

“你想到这样做的后果吗？”

金豆摇摇头。

“今后可不能再干冒险的事了。”

“上楼顶找钥匙，这叫什么冒险？没有钥匙，锁会被砸坏的，一把锁要值好几块钱呢！不把钥匙找回来怎么行？”

“小蜘蛛侠，”校长开玩笑地说，“别说一把锁，就是十把锁也不值得你冒这么大的风险啊！你看见我们校门口上方挂的横幅吗？”

看金豆没有回答，他告诉金豆：“创建平安校园。”

还甭说，从此以后，金豆没有再做类似的事情。大家对他的称呼变了，有的叫他口令官，有的叫他门长，有的叫他蜘蛛侠，他都乐呵呵地应着。虽然这些称号没有班长、组长、少先队大队长那么好听，可是大家叫起来那么亲切，他听起来也很舒服。■

发稿/庄眉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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