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 中
你缓缓走来,携着诱惑,一个问询,爱情的火焰已经灼伤了彼此,让我明白。我的灵魂一直在等一个成熟的、衣服笔挺、胡子刮得铁青的男人。
我和粱金泰,初次相识于公司的舞会,他端着酒杯直奔我而来,第一句话就是:“你有男朋友吗?”
我觉得好玩,这个一身名牌下巴刮得铁青的男人,应该有30多岁了吧,不该是问这样粉嫩问题的年龄。我本想告诉他我有男朋友,让他离开,可是,当我看到他那双深沉的眼睛时,我的心猛地跳动了一下,这个男人仿佛天生的占有者。我红了脸,吞吞吐吐地说出两个字:“没有。”
于是。那一晚,他死皮赖脸无所顾忌地陪伴在了我身边。他像一个和我相恋很久的情人一样,用暖昧而有分寸的肢体语言纠缠著我。他垄断了我整场舞会的受邀权。让别的男子望而却步。
他是我们公司的一个特约供应商,很偶然地参加了这个他本不该参加的内部晚会,这也许就是天意。
他约我第二天共进晚餐,于是,我激动了整整一个白天,敖不断地试衣画眉,看着镜子里那个娇小的女人,第一次被爱情的火焰烧得面目全非。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我为什么总是拒绝那些青涩男孩的追逐,我是在等一个成熟的、衣服笔挺、胡子刮得铁青的男人。
那晚。他点了红酒。喝起来像水,发作起来却是烈焰。等我感觉到这种火焰时,我已经控制不住自己。我上了他的车,任他把我带到了什么地方,之后他把我抱到了一张床上,那一刻也许是酒精的迷惑,也许就是我的本意,我们在美好的夜色里纠缠成两根蔓藤。
当我第二天醒来,睁开眼看到他正痴痴地望着我时,我想笑又想哭,好几分钟里,我不知道该怎么给这个占有了我的男人第一个表情,我问:“你会为我负责吗?”
他说:“当然。”
他拉过我,开始细细地抚摸,发出一些含糊不清的赞叹,之后他拉过我,和我做爱,之后再做,再做。
我从一个女孩,一下子就被他改造成了一个女人。我们几乎每天都要做爱,一天几次。他像一个快要离世的人,争分夺秒地享受着和我在一起的最后时光。他那双深沉的眼睛,常常无限依恋地凝视着我,好像我是一滴在阳光里会很快蒸发的水滴。
我有一天,他问我:你爱我吗?
我惊讶地看着他,他叹口气:我害怕。感情只是一种无形的东西,也许有一天会逝去的。我抱紧了他:亲爱的,别这样想,我不会离开你的。
他的眼睛突然放出幽幽的光:亲爱的,把我的名字刻在你身上吧!那样我才会觉得,你完全是我的!
我很奇怪他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我告诉他爱情是一种不变的信仰。他摇摇头:那为什么基督徒要进行洗礼,佛教徒要在头上烧戒呢?无形的信仰有时也要用有形的方式体现!他最终说服了我。为一个男人奉献一切的年轻冲动,让我愿意在身上留下被他占领的微号。
当我洁白光滑的小腹,出现了一个大大的“泰”字时,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他趴在我身上,长久地看着这个字。他眼神中泄露出的,不是我预想中的欣喜,而是一种阴冷的透着罪恶的光。
他喜欢久久地凝视着我的身体,那种表情,深情又深远。我被突兀的感动,尽情地让身体的烈焰燃烧,我怎会想到,他在我的生命里,早已埋种上了罪恶的蛊。
梁金泰对我身体近乎绝望的贪婪,我终于弄明白了原因:他竟然是一个有家室的男人!
我找到他,问那些传言是否是真的,他沉默了很久,才用冰冷的语气回答道:你从不曾问过我,如果你问我,我会告诉你的。
恨在我胸中燃烧。我转身要走,他却死死地拉住了我,他说爱我,让我等他,他会为我离婚,他的声音依然动听,他的眼睛依然深沉,他的下巴依然刮得铁青,可我已经不是那个被他猫一样抚爱的小女人。
他突然露出了无赖的嘴脸,冲我吼道:你身上刻着我的名字,你就永远是我的女人了!
我听了浑身一震。
他见我呆了,以为他的要挟有了效果,他开始游说我,说他会给我钱,会养我,要我做他的情人,他的话里时不时地透着险恶:你的身上已经刻上了我的名字,你再找男友,人家会要你々你永远都不会幸福的!
原来,和我交往的第一天起,这个男人就知道我们的结局,所以,他阴险残忍地留下了这个伏笔。我感到小腹开始隐隐作痛,一种巨大的羞辱感让我喘不过气来。
我不想再看到他那副肮脏的嘴脸,转身就走。
凰到家里,我在淋浴的蓬头下洗呀洗,想要洗去这耻辱的印记,可那个可怕的字除了变得更加清晰,没有一点退色的迹象,我又想拿刀把它划去,或者像《红樱桃》里那个女孩一样用火去烧,可我终于没能下手:那样的结果,只会是在白纸上涂字,越涂越污。
我就像被抛弃在了月亮的背面,到处是坑坑洼洼的伤害,却看不到光明。我把伤口暴露在黑暗里,抚慰,然后,独自哭泣,独自哀伤。
我在别人的眼里,变成了一个不可理喻的怪人。
没有人能搞得懂我择友的标准,许多有型有款有才有貌的人在我面前苦苦追求,我想都不想就拒绝了他们,而一些人我只是刚刚知道他的名字,就会同意和他们见面,尽管他们的条件差得惊人。
关于我的感情,突然就有了诸多版本。有人说我在做着什么人的情人,我的情夫只同意我见些条件差的男人,以备将来继续霸占我;有人说我生性变态,有别人所不知的特殊癖好,这种癖好使敖在选男人时异于常人;还有人说我的怪异行为只不过是源于我生性放荡,凭着荷尔蒙的潮汐游戏人生。
在所有关注我的人中,只有一超发现了我的秘密。
他是我拒绝过的人,但他没有像别人那样很快离去,相反,他在我没有发现的距离内,仔细地观察着我。当他约我到咖啡屋小坐,拿出一张清单给我时,我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
上面是我同意接触的男人的名单。再没有抽象思维能力的人看了这张名单都会发现一个共同点:他们所有人的名字中,鄯有一个泰字。
你对第一个泰还念念不忘,是吗?他轻声问我。
我不回答。泪水开始在我眼眶中打转,黑暗中的伤口,一下子被暴露在阳光下,好疼。
如果是这样,我倒真的会更爱你。在这个无情无义的时代,能坚守爱情如斯者,真是太少了,答应我,让我爱你好吗?
一超的话语充满了理想主义的色彩。那一刻我的心被温暖了,我想也许男人们并不都如我所想象的那样,对那个烙印绝不宽容吧?我决定赌一赌。
我告诉了他一切,这是我第一次把自己身体的秘密告诉他人,我说得泪流满面,他听得目瞪口呆。
当我们都恢复了平静时,他尴尬牵强的表情已经告诉了我答案;我赌输了。
理想主义的爱情,美,却容不得疤痕。
刻在我身上的字,似咒,把生活隔到两边,正面是欲望,背面是欺骗,而我只能喘息着,在这罅隙里成长,疼痛,耻辱,一辈子。
我不再有任何侥幸的念头。无形的东西容易遗忘,而有形的东西却会让人一辈子耿耿于怀,既然连我自己都对这个可耻的印记自责痛苦,那么有什么理由要求男人们会对它泰然处之?
我继续周旋在那些名字中带泰的追求者中。爱情本来就选择不易,现在加了一个怪胎般的附加条件,选择起来就更加不易。
失望之余,我有时甚至会带着黑色幽默去恨粱金泰的父母,叫什么不好,偏给他起了这么个变态的名字?现在男人的名字中,找出一个泰字还真不容易,这种低概率使我有时急得要发疯。单身我不害怕,可我不忍面对父母期盼的目光,他们把我生得漂亮周正,最终却嫁不出去,这种结局对刚烈要强的母亲来说,是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
也许是老天终于为我所受的痛和苦不忍,在我近乎绝望的时候,泰安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他的条件是我所能接受的,而他,也爱上了我。
我们的关系发展得很快,别无选择让他成了我最明确的选择。我努力对他好,以弥补即将对他施使的欺骗计划带给我的罪恶感。
泰安对我很满意,除了一点,我不允许他亲近我的身体。他对这感到不可理解,几次又喜又疑地问我:你不会还是处女吧?
我只有骗他:我爱你,所以希望郑重地对待你。我们结婚那天,我会把一切都给你。
他很高兴,于是加紧讨论结婚的话题。他每次提起结婚我都很紧张,我必须在结婚之前,把刻字的要求向他提出,可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提起。
终于有一天,在看动物世界时,我找到了机会。电视上一只雄狮正在一棵树下趾高气扬地撒尿,赵患祥磁性的声音传来:雄性动物一般都用这种方式,来宣示自己对领地与母兽的占有,以警告其它雄性动物,不得接近。
我别有用心地问他:亲爱的,男人从本质上讲,也是动物对吧?
他说是的。
那男人用什么方式,来宣示自己对女人的占有呢?
他一愣: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我的心跳开始加快,对他说:我想把你的名字刻在我身上,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领地了!
我看到,他的脸因为激动和高兴,变得通红。
那个宇极大地刺激了泰安。
从第一天见到我的身体起,他每天都要和我做爱,而且一天做几次。他也像个快要离世的人,争分夺秒地享受着和我在_起的快乐时光。一如当年那个霸道而自我的男人。
泰安喜欢趴在我身上,细细地看那个字,目光炽烈骄傲。而我,则忍受着他目光,他每看我一次,我的心都会为昨天的无知和今天的欺骗,猛烈地疼痛一次。
这,是我的秘密,泰安,他永远不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