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素兰 李景龙
两年以来,我们试图出版一本书,以集纳自己近十年来在指导学生合作学习的研究与实践中取得的成果。当我们把书稿交付给出版社的时候,编辑的第一反应是,书名中要回避“合作学习”四个字。
这就怪了。本来就是合作学习,在表述上却要回避。这是为什么呢?编辑说,书不但要说事说理,还要符合读者心理。如果叫“合作学习”,读者很难买账,因为合作学习的名声不良。我们出版的书最终定名为《合学教育:打造教学“动车组”(1)》,也不完全是为了回避“合作学习”四个字,我们觉得这一提法更能揭示实质。至今,编辑的提示依然让我记忆犹新。
课改以来,我们周边推行的学生合作学习,确有华而不实的做秀之嫌。在有人听课的时候,老师把学生座次由“秧田式”改为“圆桌式”(方桌式),六七人、七八人围坐在一起。似乎这样就是合作学习,似乎这样就能体现新课改的要求。某专家评价一节以合作学习为特征的课堂,他发现,学生合作18次,其中16次低效,2次无效。可以设想,在一节40分钟或45分钟的课堂上,这么多的合作注定是肤浅的,这样的合作颇具做秀味道。就说桌凳的摆放,它就难以在课间十分钟所能完成,所以这样的“合作”不可能成为学习的常态。“合作”变成了短暂的“合坐”,这种逢场作戏式的临时合作收益甚微。做课教师本人对合作学习不理解、不情愿,随后也就像扔垃圾一样把它丢弃。为了摆脱这样的局面,我们应该以研究者的心态,对合作学习做一些“正本清源性的研究”。
一、是否关注学情,决定合作是否顺应需要
我们可以把牛牵到岸边,却不能按住牛头使之喝水。相反,当牛渴望喝水的时候,我们却非要让它远离水源,这也分明是一种虐待。心理学的“需要理论”是我们推动合作学习时不能不思考的角度。合作学习搞得好不好,第一要看是否在需要合作的时候设置合作。这里以新授课起始阶段的合作复习做个例子加以说明。
经验证明,能够把课堂上学到的理解了并记住的学生注定名列前茅。遗憾的是,理解并记忆是老师们的期待,却很难成为事实。先快后慢的遗忘规律告诉我们,一天过后,知识将遗忘一半甚至更多。尽管如此,学生主动复习的并不多,一是因为课业负担重,二是因为他们对及时复习的重要性知晓不多。大多数学生把书面作业“硬性化”,把复习要求“软性化”,这是教师面对的真实学情。
为了督促学生课下复习,老师们想出多种办法,如默写、提问、测验等。如果不合格,还会罚写,或是请家长,或挤占学生下课休息时间、体育课时间实施“堂堂清”。忙于批改、忙于谈话、忙于“追债”的老师身心俱疲,难以保证上课本身的质量;处于惶恐与疲惫之中的学困生,难以因为教师的步步紧逼而改善学习。看似严厉的课上单独提问,收效通常适得其反。某个学生回答问题,其他学生却在“休闲式”地关注,从内心到表情都是若无其事。学生复习参差不齐,如果老师上来就讲新课,就会有相当一部分学生“输在起跑线上”;如果教师以“串讲”的形式引导复习,也不过是“雨过地皮湿”。新课学习步履维艰,日积月累就形成了数量逐步增加、差距逐步增大的学困生团队。
换思路,才能有出路,我们可以考虑把复习挪到课上。在课上拿出足够的时间进行合作复习,是优化初始状态的一剂良方。在课上设置合作复习环节,上课伊始大约给出5分钟时间,同学间互相提问、互相讲解、互相补充、互相纠错,能够保证复习过程中的全员参与,保证复习质量,使得复习具有个性化特点,这样巩固性复习或准备性复习也就落到了实处。
教育家阿希姆·福尔丁斯说:“任何事情只听到或者读到一次,一个月内就会逃出记忆;如果把它教给别人,它便变成身上的一部分,除了死亡,不会被夺走。”将教师、教材教给的东西复述,不但有助于理解和记忆,而且可大大提高学习兴趣。这样的合作符合学情,服务教学,也就远离了做秀。
二、是否关注全体,决定合作有无民意基础
违背了学生意志的合作学习,很难说它不是做秀。
知识是学会的,不是教会的;能力是练会的,不是讲会的。教师本应是学生学习的教练员、优化学习过程的设计者。如果教学行为始终站在学生学习的角度,以学为中心研究教,以学为中心设计教,以教师会教引导会学,就会实现教与学的和谐。合作是形式,学习是目的,合作要为学习服务。如果合作学习顺应了学生学的需要以及教师教的需要,那么这样的合作学习将注定远离做秀。
在推动合作学习的过程中,有的出于单一关注教学成绩的“政绩观”,有的出于关注全体学生发展的“人本观”。二者心态不同,做法不同,效果也不同,后者切实关注了每一名学生的发展。合作中,如果牵头者只有奉献没有发展,他们只是帮助教师实现教学目的的一个“工具”,合作只是在短期内让部分成绩暂差生受益,却不能赢得学习优秀学生的长期支持,这样的合作注定是短命的。
深度的合作不同于“工具化”的“一帮一”。合作是双向的,“一帮一”是单向的。如果把学优生当作独立发展的生命,而不是把他们当成教师实现教学目标的手段,那么合作学习就能够得以深入。学优生给别人讲解是他们的学习机会:给别人讲解,在加深理解、强化记忆、提升兴趣的同时,他们也在以人为镜的对比中反观自照,在与异样的思维碰撞时拓展视角,在讲述知识的过程中训练表达,在人际交往中将心比心练达人情。
在互相讲说的过程中,他们以说激思,以说验思,以说校思,以说定思,他们从“听明白”到“想明白”再到“讲明白”,实现明白境界的三级跳。
帮人改错等于帮自己防错,这样,同学出现的错误就成为学习资源。“教学相长”就是培优的“减法”渠道。说起“培优”,人们自然想起加大题量,加大难度,想到提高班;说起“减负”,人们自然想起减时间、减作业、减书包重量。实际上,培优和减负的共同渠道、根本渠道在于加深认识,在于对疑难问题的透彻领悟,在于提高举一反三能力。合作学习,能够把培优和减负紧密地统一在一起。学优生在做奉献者的同时也是收获者,所以他们愿意充当合作组织的发动机,他们甚至不愿意接受分层教学。
因为合作,学困生求助有门,他们的困难及时得到化解,他们也因近距离感受身边的学习榜样而改善学习。教师则因为水涨船高的学生基础而倍感轻松,教学效率也将大大提高。
合作学习的过程,使得学习的同时伴随研究。关键点、易错点的合作归纳,知识规律、思维规律的合作总结,让往常枯燥的学习变得轻松有趣,让快乐学习不再是神话。强化合作,淡化竞争,他们的目光对准共同目标,他们着眼于自身的超越。课堂上,他们在感受知识魅力的同时,也沉醉于彼此激励的暖意之中。
合作学习不仅仅是实现教学目标的一个工具,更是学生共同发展的需要。合作学习惠己及人,这样的合作注定会远离做秀。
三、是否合理地控制小组人数,决定了合作能否紧密细致
小组合作的人员数量,是决定合作能否深入、能否远离做秀的因素之一。实践证明,两个人组成的学习小组效率最高。如果合作小组人数太多,就容易造成合作的形式化。
两个人的谈话,彼此都很难溜号。三个人谈话,其中的一个人就有可能被“边缘化”,他的参与程度会低于另外两个人。两人一组最小规模的合作,为处于相对弱势的学困生创造了充满心理安全与自由、保护自尊的“保护场”,各类学生也都能全身心地参与到小组合作之中。
我们的做法是,两个人组成一个小组,相邻的小组组成大组。组员不会问小组长,小组解决不了就在大组内解决。大组长是大组活动的组织者、是克服学习困难的学习尖兵。大组长中最优秀的,我们美其名曰“教研员”;“教研员”中最优秀的,我们称之为“首席教研员”。这种塔式的组织结构,使得学生学习时的很多问题都消化在基层,消化在课上。教师要讲的,就只剩下那些需要拓展提高的,以及学习中遇到的共性问题。
把时间交给学生,把问题交给学生,把学习的主动权交给学生。与此同时,小组规模最小化,小组间彼此联动,“教研员”和“首席教研员”发挥辐射功能,这样就创造了合作学习的别样风采。学生遇到的问题得到个性化解决,学习困难的学生在课堂上得到及时有效的有组织的关照。学生的改错问题、不懂不会的问题解决在课上,做到了“防差于未然”。学习优秀的学生也在彼此交流中得到认知拓展和能力提高。他们感到,这样的合作学习因为真实而远离做秀。
四、是否伴随合学教育,决定合作能否持久深入
就在我们搞的合作学习被教师纷纷认可并投入实践的同时,不同学校在应用这一策略时存在的差异引起了我们的注意和思考。通过调研发现,凡是合作学习搞得好的教师,他们都注意以科学的学法引领学生,并辅之以深入细致的思想教育工作。
合学教育,是为了推动合作学习而实施的教育。离开了教育的渊源,单一的教学方法是难以发挥作用的。合作学习是叶,合学教育是根。抛开深层次的教育因素,抛开高质量的教学设计,如果只在形式上模仿合作学习,那么合作学习就只能沦为一个口号,一个名实不符的标签。这迫使我们提出“合学教育”这一概念。
合学教育打造的课堂教学“动车组”,推动我和学生一路前行。在连续十年的实践中,在初中高中两个学段,以普通校超越重点校,以二流重点校超越一流重点校。由于基本不批作业,基本不在课下单独辅导,学生预习、复习、改错基本在课上完成,所以这是一种相对轻松的超越。学生实现了素质与成绩的双提高。令我们感到兴奋的是,合作学习这一成果在小学的推广中也结出了硕果。
在进一步的研究中我们发现,能否进行高质量的新授课问题设计,是深化课题研究的一个制约瓶颈。问题质量至关重要。有的老师,把教材的概念给“挖个窟窿”编制出填空题,或把课本中陈述句变为疑问句,然后把这样的题组合在一起,美其名曰《学案导学》。过于肤浅、没有思维含量的问题,不能引发学生的深度思考。还有的问题设计没有考虑问题之间的联系,问题的呈现顺序不符合学生的认知需求,导致在新授课的合作中流于形式。下一阶段,我们将和参与研究的老师们一起,针对小学、初中、高中三个学段的各个学科进行问题设计,力求合作学习更加符合学段特点、学科特点,并和实验老师一起编写《合学教育——打造教学动车组》后续分册。我们期待着与更多的老师们展开合作,共同实现减负共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