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生活中的诗意栖居

2009-02-26 05:56刘永丽
华文文学 2009年6期
关键词:弗斯诗意生命

刘永丽

摘要:刘荒田散文小品展示出对理性化、程序化日常生活的认同。,但他并不就此屈服于日常生活的枯燥、乏味。他指出,在被规范化的日常社会中发挥自由的意志,保持心灵的自在状态,这是使生命丰富、使人避免个性丧失的最好方式。用创造、用激情赋予生命以意义,让生命中的每一个看似平淡的细节都充满诗意,这是刘荒田散文中所透露出的生存哲学。

关键词:日常生活;创造;诗意

中图分类号:I207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6-0677(2009)6-0078-05

对于从未到过美国的我,对美国的印象和感觉都是从书本中得来的。感觉中的美国是典型的现代化社会,具有工业文明社会中的一切特征:是福克纳所描绘的充满喧哗与骚动、找不到一丁点原始、古朴、自然气味的工业文明社会,是卡夫卡笔下人与人相隔绝的城堡,是艾略特笔下的荒原,是韦伯所说的工具理性的“铁笼”世界。而刘荒田先生的这一组小品文,展示了居住在美国的普通华人丰富多彩的日常生活世界。可以肯定,这是作者所体验到的独特的日常生活世界。从中我们可以窥见作者从平淡的日常生活中所获取的生存智慧和面对平凡、琐屑的日常生活所营构出来的诗意人生。在这片现代科技文明的土地上,刘荒田先生真正作到了诗意的栖居。

刘荒田在后记中坦言,在这些小品文中,他向我们展示的是极为琐碎的日常人生。而琐碎,在他看来,“就是描写小人物生存状态的关键词”,因为“我们只和琐事周旋”。而“人生的韵味”,“都从琐事透出”。“因为唯有在琐事的露珠中,心找到它的清晨而获涤清。”刘荒田认为,正是这些琐事,才构建了属于我们的多彩人生。宏伟而壮丽的生命及被先哲们赋予意义的精神世界、代表世界本质和根源的理念世界,都离不开普通的日常生活。“生活断片、感情火花、思想碎屑,就是搭建生命之厦的主要材料”。“不必忧虑生死存亡,而耽溺琐事,是值得庆幸的静好人生。”可以看出,刘荒田先生认为人生的意义就在于平凡琐碎的日常生活世界,所以他不去构建有关民族、国家的宏伟叙事,也不去空谈理想主义,形而上的精神生活,或是终级意义的价值追求,人文关怀,他只是关注看似形而下实则是非常重要的日常人生,因为“即使正从事治国平天下的伟业,也该关心官邸的警卫员旁边,树梢是不是碰上电线。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国。沙滩是诸“小”组成的大千;而你关切的目光,在花园里成了繁星般的露珠。”(《细节迷恋》)

由此可见,解读刘荒田这组小品文的一个关键词是日常生活。有关日常生活,20世纪的哲人们越来越发现了它的重要性。列斐伏尔认为,“日常生活与一切活动深刻地联系着,涵盖了有着差异和冲突的一切活动;它是这些活动会聚的场所,是其关联和共同基础。正是在日常生活中,使人类——和每一个人——成为一个整体的所有那些关系获得了形式和形状。也正是在日常生活中,那些影响现实总体性的关系得以表现和实现,尽管这些关系在一定方式上总是部分的和不完全的,但是却能够使得现实的总体性得以实现:诸如友谊、同志之谊、爱情、交往的需要、游戏,等等。”而先哲们发现,与人的各项活动发生关联的日常生活世界,在现代社会中已经成为一个被规范化、被理性化的领域,已经被异化为程序化格式化的、压抑一切创造性活动的力量。这就是韦伯所说的被工具理性的“铁笼”牢牢控制的日常世界,是福柯所说的被权力所操控的生活世界。阿多诺对生活世界这样描绘:“在现代社会中,生活已经堕落为单纯的消费,不再涉及美好生活的理想,个人不过是庞大的工业社会机器的一部分,讨论真正的生活已经变得很困难了”。列斐伏尔进一步指出,在现代社会,日常生活被现代化运动所掠夺,成了一个刻板、重复、无意义的地方。“商品、市场、货币以它们那不可取代的逻辑控制了日常生活,资本主义的扩张已经通达日常生活的所有细节”。

刘荒田所处身的美国,毫无疑问也处在日常生活被理性化、程序化、规范化的状态中。在其作品中,他也触及到了受工具理性控制下人们无法选择的生存状态。如在《人是路“走”出来的》这篇散文中,刘荒田指出,在现代社会中,人根本不可能自己去独创生存之路,“路,基本上是现成的、固定的”,特别是在科层制的现代社会,大多数人的人生只是“走既有的路,为了在社会立足,为了糊口,多数人得进人大致固定的规范,遵循固定的格式和秩序,上班,下班,干刻板的工作,见一样的脸孔。轻车熟路,人被习惯带着转,成了装配流水线上做着机械动作的机器人。”“除却少数的天才,我们的模样、姿态、思想、行为,乃是每天重复地走着的路所塑造的。”所以,“路是压模,我们的灵魂贴在路上,让它制出一种成品,”典型的明证是在美国,每个居民都有一个“社会安全号码”,算是“产品的编号”。在现代社会,人被异化为这个庞大社会机制中的一个机械物件,一个编码,成为平面人,面临独特性全然丧失的危机状态。刘荒田指出,人被路模塑,是不可更改的命运。日常生活的程序化,也是人无法逃脱的规律。他清楚地知道,人生到了某个阶段,“各各在‘模子里安身立命。无新事的老太阳底下,有的是模子”(《“喝咖啡去!”》)。过的是“基本上平淡如水”的“没有意外的人生”,(《西西弗斯的幸福》)。但他安于这个“太阳底下无新事”的世界。因为在他看来,“‘无新事就是无意外,无天灾人祸,这平安稳妥,不就是人们世世代代所祈求的吗?”(《“喝咖啡去!”》)。

这奠定了刘荒田对无新事的日常生活的基本态度。刘荒田和哲人不同,哲人在指出日常生活被压制的同时,更为关注的是如何建立一个规范、合理的社会。而前者认为,既然在现代社会中,人们没有办法摆脱这样的模子,那么,我们就应该认同这个世界。

怎么认同呢,首先我们要肯定太阳底下无新事是人生的常规。在《西西弗斯的幸福》这篇散文中,刘荒田把西西弗斯推巨石的生活比喻为我们的日常人生:“从象征的层面看,推大石可喻为日常人生,我们何尝不是卑微的西西弗斯?每天得上班,担负五花八门的责任,和形形色色的人周旋,克服早已预料和突如其来的困难,举凡义务、使命、期限、职责、信仰、金钱、家庭、儿女、父母、生命价值,无不是‘大石的组成材料。”所以,既然这是我们生而为人所应该面对的,那么,就应该去承受这巨石一样的被各种事务所塞满的人生。因为“‘功夫长过命,生命的行程,负重使之获得质量和内涵。没有压力的人生,轻飘飘的,连站也站不稳,别说走路了。”而生命的意义,正“体现在无休止的劳作上”。“残酷而淋漓的快感,来自搏斗。这一重复,让你一天天实现生命的推移,精神与体力的消费,人生在这种角力中实现价值”。所以刘荒田推崇并肯定西西弗斯这种单调的日常劳作,认为他是“征服者”,推石的过程,“是意志与力的颂歌,对灾难与痛苦的胜利”。由此,他

认为:“西西弗斯未必是痛苦的象征”。“西西弗斯可能是幸福的”。在这里,作者对西西弗斯的肯定,实际上是对我们平凡而枯燥的生活常态的肯定。

那么,在这样的模子所造就的枯燥、乏味的日常生活中,人们是否就束手就擒了,从而屈服于这无意义的劳作的人生呢?不是的,刘荒田说,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他懂得圆通,具有创造力,在《人是路“走”出来的》中,刘荒田在指出无法更改的日常生活程式化的同时,也在探究怎样才能摆脱被路主宰的命运。刘荒田说,只有通过创造,“向科学的思想的禁地突进”,“脱掉成见的桎梏,作一个惊世骇俗的‘另类”!要“发挥自由的意志,把像蛇一般盘在心灵上的世俗之‘路脱下来,踏在脚下”。在被规范化的日常社会中发挥自由的意志,保持心灵的自在状态,这是使生命丰富、使人避免个性丧失的最好方式。

刘荒田在这里突出强调的,是心灵的创造,思想的独特与自由。具体到日常生活中,就是在平常而沉重的人生中保持思想的丰富性和心灵的自由,尽力寻找其诗意所在。在西西弗斯神话中,刘荒田着眼于巨石从山顶往下滚之瞬间的闲暇,指出:“巨石从山顶往下滚这一节,如果不乏智慧,尽可袖手旁观,那是宿命的事,阻挡全然徒劳。同时,你了无负累,一似从黄山上下来的挑夫,沿路看风景,林涛阵阵,山风扑面,着实爽快”。在这里刘荒田指出了使繁重的人生得以解脱的关键,即是在每一个闲暇的瞬间,观看风景,寻找人生的诗意,体味生命的美丽。

所以,刘荒田推崇日常生活中的细节:“对细节的经营,使人生趋于密实。对生活、爱情和婚姻而言,关键在于细节。”特别是“中年以后,人生规划已然成型,除非出现变故,问题不在‘往哪里走,而在‘怎么走好”。

而怎么走好呢?刘荒田给出的答案是:“让细节填满人生”。“生命的质量系于细节。大凡活得津津有味的人,都是痴迷于细节的智者和行动者。一个主妇,她从早到晚忙个不停,切得象线般的葱丝,花八个小时炖出来的甲鱼汤,熨得笔直的裤线,纤尘不染的客厅,闪闪发亮的灯台,园圃里缤纷的牡丹和肥料充足的苹果树,卧室里若有若无的兰香,世界虽小,却是比重奇大的水银,重量来自细节的美好和周到。”境由心造,美好的生活体现在各人为自己匠心所营构的细枝末节中。刘荒田甚至指出,“对细节的陶醉,是心智健全与生活美好的表征”。而“让人生充满温暖的爱与亲情”,也“靠平常日子一丝一缕的细节织就”(《一只糯米鸡》)。

让生命中的每一个看似平淡的细节都布满诗意,这是刘荒田的生存哲学。这种思想典型地体现在他的《栽树,栽诗》这篇散文中。文中借助于马丁-路德·金恩博士的语录:“即使世界在明天早上塌坍,我也要栽上一棵苹果树。”想到具有普世意义的诗意:“即使到了末日,树仍旧延续生命,爱以及希望”。并由此广及诗意人生:“十年树木,只拘泥于经济利益,或者稍作扩展,顾及环保,那并不够,还要为它灌注诗的意义。树一旦被赋予诗意,它就获得绿色以外的内涵。”而这种诗意的内涵才是使生命遍布芳菲的根柢所在。“我们何妨在栽花植树的同时,种下诗。有了诗,就不但有芬芳和绿意,有四时荣枯,有荫,有落英和落叶,更有了人间的‘坚毅的爱意…。日常生活是平淡的客观的存在,使平淡生活熠熠生辉的就是信念和情感。衡量生活质量,重要的不是外在生活怎么样,重要的是我们的诗心怎么样。在《地上的情书》中,作者写到在沙漠小镇打拚的“厨房牛”的艰辛生活:每天挥汗如雨,却乐此不疲。为什么呢?因为“他的心头有乡关明月,有清凉的流水,有甜柔的诗意,仅仅出于一个原因——在远方,有一颗属于他的心,有一盏为了他而深宵不灭的灯。”而日常生活中的爱情就是这样“每天这般进行着,具体而微,它是点石成金的魔杖,把单调到教人发腻、琐屑到教人麻木的一个个日子,变成彩虹一般缤纷的期待,变为灵与肉的盛筵。”在艰苦卓绝的日常劳作中,只要心中有爱的信念,生命便会如彩虹般缤纷!所以他说,幸福就是家居的快乐体验,是“清早开门,鸟声和阳光涌进来”;是“瓦煲溢出的锅巴香”;是“一天星光”;是“并肩的步行”;是“偶尔的喁语”……总之,是诗心所赋予日常生活中琐碎的一切。(《家居的幸福清单》)

加谬在面对世界的荒诞与无意义时,指出用创造、用激情赋予人生意义,“确立一种思想的方式”,如尼采所说的树立某种“值得为之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东西,例如美德、艺术、音乐、舞蹈、理性、精神、某种使事物改观的东西、某种文雅的、疯狂的或神圣的东西。”韦伯指出,面对日益刻板化、惯例化的日常生活,人们唯有用艺术的审美,才能得以救赎。刘荒田不作任何的深思语、哲学语,他只是通过自己最为平常的日常体验、通过抒写自己的日常生活细节,从而指明,给生活赋予诗意,这是使生命富有光彩的最好途径。

“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国”。刘荒田在散文中陶醉的就是“沙”的世界,“花”的天国。日常生活中的一切,在他眼中都布满诗意的光泽。在《落花的坐姿》中,作者看到茶树下的落花,也被“吸引住了”。他眼中的落花,“似如来佛祖的莲座。树下所铺的泥土疙瘩并不平坦,可是并没妨碍花展示殒落后的庄严。”由落花,作者感悟到生命的消失也是一种圆满,蕴含着生命本身的神圣:“死亡可以是不打折扣的美丽。长久的从容,动人的自在,静静地展现在门口。花瓣就这般坐着,直到变黄,变黑,变成泥土。”作者告诉我们,既然万事万物的消失属于自然规律,那么我们就坦然接受人生遭际中的一切。这样的体味,显示出面对世事万物,刘荒田先生的一种豁达、从容、宽厚的心胸。即使在日日习见的家门口,刘荒田也能寻找到诗意和美好:“坐在家里的客厅和饭厅,满眼是绿。绿的缝隙,横陈着或者蔚蓝或者浑黄的太平洋。都是花旗松,年资够格被尊为耆英的,偃蹇纷披,自成格局。秋冬时节,偶然地,大风起兮云飞扬,满街松针旋舞,在街上屋前铺下金黄的一层。”他把这些松针视为耆英们吟诗时落下的胡子(《家门面对花旗松》)。日常生活就是这样被刘荒田想象的诗心赋予无限美好的诗意。而每天早晨跑步时看到的可爱的、纯黄的、小小的黄花,也蕴含无限玄机:“我于是领悟,人生全部的美好就在眼前,只要能跑,生命的过去和未来,已然和将然,都是教人留恋的;所有草地,不管有没有狗屎,会不会诱发花粉症,都是宜人的”。“如果把寂静凡间比拟为跃动着生之愉悦的原野,那么,每一个日子都贡献出小小一片草地,日逐日地拼凑起翠绿和明黄交映的辽阔。”这让作者感觉生命的圆满及丰盛:“我携带着这片草地,奔跑着,胸有成竹地微笑着,此刻对世界无所求,我和黄花都是那般圆满,我,脚下的泥土,身边的树,屋宇,云和日影,无不风流自赏,淡泊自喜(《地黄花》)。”逛唐人街,在超市看到久违的番薯叶,便能由此想到田园,感觉到生命的美好(《忽然想到》)。

走路时,看到迎面走来的老先生,“橙红色的塑料袋子,露出一串葡萄的末端”,这紫色的葡萄,竟然也让作者有“眼睛一亮的晶莹”,使他吟起食指的名诗《相信未来》中的一句:“当我的紫葡萄化为深秋的泪水”,由此“眼睛一热,心里漾过一阵奇妙的涟漪”,竟然是“初恋才有的鲜美无比的战栗”!“诗意从里面冒成清冽的甘泉。”

作者说,这种对日常生活的体验,“就是哲人所说的‘诗意的栖居”,“对生命的诚恳感戴与欣赏,哪怕仅仅是刹那,也是极好的,有过就是永恒。但凡至美都是短命的,惟短命才有珍惜的必要”(《紫葡萄》)。在这里,刘荒田强调对于日常人生诗意的获取,完全在于自身对事物的欣赏与感觉。这种美好的感觉即使只有一刻,“也是极好的,有过就是永恒”。在人们无法掌控的日益科技化的日常生活世界,我们只能丰富自己的人生体验,体验才是宝贵的财富。所以作者不仅沉醉于日常生活中的细小感动,同时更盛赞那种能体现生命极致的人生体验。在《秋之三色》中,作者看到大红的枫树,为生命的激情而震撼:“当场惊叫一声:好旺的火啊!”由此赞叹:“这种红,乃是大起大落,雷霆闪电,呼天抢地和斗酒诗百篇,长歌当哭和狂欢达旦。人生的顶峰体验,虽然短暂,但它往往能标出生命所伸展的极限。”激情的生命,内心底精神生活的丰盈,才是生存之最高境界。在《悲欣交集》中,作者又说:“生命的最大张力,凝聚在悲欣交集的时刻。当失散半生的母子,乍然相逢在机场;当伏案终生的学者,学术成就终于获得最高奖赏,站在讲坛,面对成千上万的欢呼者;当历尽劫难的情侣,穿过战火,紧紧拥抱,都是这般又是痛哭又是大笑,无法自已的。多平凡的人,凭借这一刻,登临感情的峰顶,哪怕一辈子才那么几次。”多层面的人生体验,构筑了多彩的人生。

正是出于对于生命体验的推崇,他珍惜日常生活中的每一个瞬间,享受落日的美丽(《追日》),尝试淋雨的风雅(《浇浇那冷雨》),凭吊梧桐的意绪,“‘梧桐更兼细雨,‘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这种在古代让凤凰栖息的嘉树,青凛凛的枝干上,一直寄生着我的幽梦。”(《三月梧桐》)

这样的诗意观念,这样的诗性感悟,在《刘荒田美国小品》中比比皆是,由此呈现了作者所见的现代科技社会的诗意人生。

佛教说,一草一木,一砾一尘,皆有佛性。刘荒田先生从日常生活中习以为常的一切,体味到生命的光辉与生存的智慧。正如禅宗所言“青青翠竹,尽是真如;郁郁黄花,无非般若”。——用这些语言来描绘刘荒田先生的小品文是最恰当不过的了。日常生活中的万事万物皆是生命意义所在,用善心、爱心、诗心来构筑平凡、琐碎的日常人生,就会发现,生命如此美丽。这正是蕴含在《刘荒田美国小品》中的诗意人生,也是刘荒田所认同的最美好的诗意栖居的方式。

(责任编辑:燕世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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