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老爸一个家，“无性婚姻”背后的特别之爱

张　冠

2008年“十一”前夕，在天津读大学的沈阳女孩聂晶晶，再次体味了人生的一大幸福：养育了她20年的“老爸”放弃了休息，从外地来到天津，陪伴她度过了上大学以后的第一个国庆节。同时，她也接到了“老爹”从沈阳打来的电话，叮咛她注意身体。晶晶和老爸及老爹约定，春节时，一家四口人回沈阳的家中团聚……看到其乐融融的一家人，有谁想到，他们之间没有一丁点血缘关系，而且，老爸和老爹的关系本应是一对情敌。这特殊的一家四口人组成的过程，源于一桩无性婚姻……

结识学生家长，

老教授宽慰遭受不幸婚姻的好女人

2002年12月6日，正在沈阳某校读初中四年级的聂晶晶放学回到家，母亲金萍犹豫着对她说：“晶晶，妈要和你说一件事。”看到女儿乖巧地坐在了面前，金萍略一思忖，说：“你不是爱看电视剧吗，那古代的皇宫里住着皇上、妃子、宫女和太监，可除了皇上和太监，怎么不让别的男人住呢？”晶晶以为母亲在和她讨论电视剧，笑着说：“那不乱套了。”金萍说：“妈的意思是，太监是不能和女人在一起的，也不能生孩子。”晶晶不以为然地说：“电视剧看多了，这个道理，我懂。”

金萍的表情严肃起来，“妈的比喻虽然不恰当，但我要说的意思是，你爸就是一个不能生育的人！”

“什么？”晶晶吃惊地张大了嘴巴，随即脱口问道：“那我怎么来的？”金萍平静地告诉女儿：“你是我和你爸抱养的。”见女儿震惊不已，金萍暂时避开了这个话头，问了女儿另外一个问题：“你觉得袁老师这人怎么样？”晶晶知道母亲提到的袁老师就是教她声乐的袁群，便说：“袁老师永远是我的好老师！”金萍又问女儿：“那我要和袁老师在一起生活，你同意吗？”

晶晶再次感到了惊愕：“你要和我爸离婚啊？”金萍双眼含泪点头说：“你爸支持我这么做，我们已经谈好了，只是怕你受到伤害……”

平静的生活下面岩浆暗涌。一向幸福的自己顷刻间变成了父母的养女，而且自己向来认为和睦的父母原来已心生裂痕，晶晶一时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不禁泪如雨下……

1969年9月，16岁的金萍从天津下乡来到黑龙江勤得利农场，在这里遇见了沈阳知青聂海风。聂海风渐渐喜欢上了吃苦耐劳的金萍，但他又毫不隐瞒地告诉金萍，15岁那年，他因严重的小肠疝气做了一次手术，留下了生理缺陷。金萍非常同情聂海风，1978年5月，她不顾家人反对，在农场和聂海风登记结婚。1982年7月，已经接了母亲班的金萍又舍弃了天津的工作，调到沈阳安装公司，和返城的丈夫团聚。

由于生理原因，聂海风和金萍无法过夫妻生活，金萍自然没有生育。而且，聂海风从事的是工程预算，常年在外地工作，每年只能在春节前后回家。金萍和聂海风商量，决定抱养一个孩子。

1989年农历正月十五，金萍单位的同事抱着一个刚出生就被父母遗弃的女婴，匆匆推开了金萍家的屋门……

夫妻俩给女婴取名聂晶晶，对她视同己出。聂海风返回外

地上班后，金萍独自挑起了养育女儿的重担。为了赚更多的钱培养女儿成才，1992年，金萍离开单位，靠腌制批发酸菜和加工毛线活赚钱，然后送女儿去少年之家学习绘画和声乐。1998年，聪明伶俐的晶晶在沈阳市少年声乐比赛中荣获一等奖。

1999年，通过别人介绍，金萍让女儿投到声乐教授袁群门下。袁群1962年毕业于沈阳某师范学院艺术系，培养了一大批音乐人才。对晶晶，袁群更是倾注了大量心血，第二年，晶晶在中央音乐学院声乐专业校外音乐水平考级中，达到五级通过水平。

2000年9月，一所部队艺术院校来沈阳招生，袁群举荐了晶晶。然而，金萍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送女儿入学需要10万元钱，她就是砸碎骨头也拿不出来啊。袁群却不相信面相富贵的金萍没有钱，他不客气地问：“看你和孩子穿戴这么利索，你平时又对孩子这么好，怎么关键时候，舍不得掏这笔钱呢？难道她不是你的亲生女儿吗？”袁群的话，触碰到了金萍心底里最脆弱的一面：“老师，真让你说对了，这个孩子真是我抱养的，但我从来都把她当成亲生女儿，如果有钱，我怎么会不舍得拿出来，送她去深造呢？”说着，金萍掩面而泣。

随后，金萍像个受委屈的孩子见到久违的亲人似的，将自己23年的婚姻遭遇，一股脑地倾诉出来。袁群震惊了，泪水顺着面颊无声地滚落，多么善良、坚忍的女性啊。那一刻，袁群不由得对金萍肃然起敬。

虽然女儿没能走进部队院校，但金萍对袁群心存感激。随着交往加深，金萍对袁群也有了进一步了解。袁群1940年生人，7岁丧母，1969年结婚。由于妻子性格暴躁，袁群一直在婚姻的苦海里挣扎。1997年，妻子随子女去了外地，袁群就孤身一人生活。得知令人敬重的袁老师婚姻不幸，金萍洒下了同情的泪水……

无性婚姻结束了，

新婚老夫妻组建无血缘四口之家

2002年初春的一天，袁群给晶晶上完课后告诉金萍，他那名存实亡的婚姻终于走到了尽头。金萍看到袁群情绪低落，便经常去他租住的房子帮他洗衣、做饭，给予他很多关照和安慰。

这年秋天，聂海风利用出差的机会回到沈阳。他满怀愧疚地对金萍说：“你没必要像个苦行僧似的，有合适的，还是另找一个人吧。”金萍没有吭声。她何尝不想拥有正常的婚姻？可她有苦说不出口啊！如果自己真的离开丈夫，别人该用怎样的眼神看她？女儿会不会受到伤害？况且自己人生中最华丽的时光已销蚀掉了，自己带着女儿还会找到幸福吗？

过了两天，袁群给晶晶上完课后和金萍聊天，发现她有些神情恍惚，便问她是否遇到了什么麻烦？金萍只得把自己的内心矛盾对他讲了。袁群严肃地说：“对正常人而言，无性婚姻是不人道的，而且，你女儿长大后，了解了你的痛苦，会在她心灵上造成阴影，从而影响到她的婚姻。”缓了口气，袁群突然说：“我没有趁火打劫的意思，如果你不嫌弃，我们可以在一起生活。”

“你？我？”金萍有些惊愕地看着袁群，“你是教授，而我……怎么可能呢？”袁群诚恳地说：“你善良、体贴人，遇到你，我有种回到母亲身边的感觉。而你在婚姻中得不到幸福，我们同病相怜，在一起会彼此珍惜。至于咱俩的身份并不重要，你为家庭、为女儿、为婚姻做出的牺牲，谁也做不到，在我眼里，你比教授伟大……”

袁群的话有如风暴袭过海面，令金萍的心里波涛滚滚。金萍知道，袁群待人宽宏大度，对晶晶像自己女儿般呵护，是个值得信赖的人。可就这么和聂海风分手，以后他该怎么办？他再回沈阳住哪儿？突然，一个想法跃入脑海：如果大家在一起组成一个别样的家庭，矛盾不就迎刃而解了吗？重要的是，这么做，女儿得到的爱会更多，更不会对她造成伤害……可是，真这么做，聂海风的自尊心会受得了吗？袁群会包容这一切吗？

第二天，金萍向袁群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你愿意和我在一起生活，也行，但得答应我两个条件，一是对晶晶要像亲女儿一样，不让她受到伤害；二是，我和聂海风一起过了二十多年，他的父母都不在了，他再回沈阳也没地方去，我们要接纳他，不能把他抛下……”袁群的眼眶湿了：“你一个普通女人，都有这么宽广的胸怀，我一个教书育人的老师，怎么会心胸狭隘呢？你放心，我会和你一起关心他们。”金萍不禁潸然泪下。

2002年12月初，聂海风回到家休假。当天晚上，金萍对他说：“你不是一直劝我找个好男人再嫁吗？我找到了。”聂海风愣了片刻，问：“找的谁啊？”金萍告诉他：“这个人你认识，是袁老师。”聂海风问：“他爱你吗？”金萍说：“我相信他，而且他也爱咱们的晶晶。”沉默片刻，聂海风忽然哭了：“以后，我不能回来了……”金萍的眼里也噙满了泪水：“你是不是觉得没有亲人了？你放心吧，晶晶永远是你的孩子，你从外地回来，还住家里，咱们是四口之家啊……”聂海风含泪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