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未竟的IPO征途

王沛霖 卢旭成 朱 杰 吴 蔚

一夜暴富与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之间就差上市这道门槛。然而在2008年,却有一批原本计划上市的中国企业主动放弃IPO。他们为何在上市的道路上急刹车?

2008年,对于很多准备上市的企业来说,是美梦破灭的一年,还未从2007年资本盛宴的欢喜中醒来,他们就已沉没在2008年的熊市行情之中。相比前一年,2008年企业IPO的数量减少了近40%,融资规模却更是锐减了75%。而受到美国次贷危机、美元贬值和油价上扬等不利因素影响,企业PE值也大幅下跌。这让风投们一夜暴富的神话彻底破灭,也让之前做了充足准备的中国企业输在临门一脚。

对于这些期盼上市的企业而言,2008年没有成功上市,他们将面临前所未有的艰难。按照一般规律,一家企业从改制、上市辅导、申请到初审,再到最终批准,其间往往历时长达3年之久。而从内部规范开始,到聘请财务顾问、审计、律师等中介服务,都价格不菲,花费的成本往往达上千万元之巨。一旦上市不成功,企业之前的巨额花费可能就要付诸东流了。正是这种高成本的风险,让IT企业不得不在上市快车道上急刹车。本次报道中,我们将选取五家有代表性的企业进行分析,对他们而言,上市不成功未来的路该如何走。

神舟电脑:又一次的“意外”

回想2008年初,吴海军曾经信誓旦旦地表示,如果不出意外,新天下集团下属的电脑业务将于2008年内在深圳证券交易所中小企业板上市。而来自神舟电脑内部人士的消息也显示,神舟电脑早已将企业名称从深圳市神舟电脑有限公司改为神舟电脑股份有限公司,并组织了专门的团队,于2007年年底就启动了新一轮的股份制改造工作。

现在看来,显然又有某种意外将神舟电脑阻挡在了2008年的股市大门外,并且让神舟电脑被迫开始裁员瘦身。从香港转到深圳,再从深圳主板转到深圳中小企业板,神舟电脑的上市目标一再改变;从宣称要在香港融资50亿港元,到深圳主板的10亿元,再到只拿出10%的资产登录深圳中小企业板,神舟电脑对上市获得资金的期望值在不断降低。

有证券界人士告诉记者,和主板相比,中小企业板的上市门槛要低不少,对公司的股本规模和过去连续赢利年限的要求都降低了。与此同时,企业能够获得的融资额也相应地会低很多。

即便如此,新天下集团董事长吴海军还是没有完成其要在2008年上市的梦想。

2008年底2009年初,当深圳证券交易所中小企业板的企业陆陆续续发布各自的2008财年第三季度财报的时候,在一长串上市企业名单中,我们还是没有看到神舟电脑的名字。引起业界广泛关注的,反倒是神舟电脑在岁末年初的裁员行动。

其实,美国金融危机对国内企业的影响正在逐步显现,企业裁员也是一种非常正常的行为,但神舟电脑给出的裁员理由似乎有些另类。据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神舟电脑被裁员工告诉记者:“我们部门领导突然给我一份《离职申请表》,让我自己主动填写上交。他没有给出明确的理由,只说公司效益不好,公司也不会给我补偿。”他还说:“据我了解,公司这次裁掉的很多是2008年10月和11月中在18点到18点15分之间下班次数比较多的人(神舟电脑规定18点下班),还有的是那两个月中请假比较多的人。”关于神舟电脑裁员的话题,在国内很多网站论坛上被炒得沸沸扬扬。

其实,对于神舟电脑来说,没有按照计划如愿上市,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2005年8月,神舟电脑就曾经宣布过上市的打算。按照当时的计划,神舟电脑拟定于2007年上市,上市目的地是香港,上市的资产包括新天下集团的全部业务。一向说话口无遮拦的吴海军还明确宣布了上市的融资额——50亿港元。这个惊人的数字令业内一片哗然。

虽然很快就有消息传出,神舟电脑将上市地点改为深圳,但神舟电脑很快就出面辟谣,并强调公司一定会在香港上市,并借此拓展海外市场,走上国际化道路。与这一表态相映成趣的是,2006年6月8日,前戴尔中国区总裁符标榜加盟神舟电脑,并主要负责海外业务;但仅仅过了9个月,符标榜就离开了神舟电脑,转任中国惠普总裁。

2007年7月,吴海军又宣布将在2008年登陆深圳主板市场,融资目标为10亿元以上。

现在,连登陆深圳中小企业板的目标能否实现都还是未知数,吴海军的郁闷可想而知。

ChinaCache:不上市也能过得好

ChinaCache是我国最早从事CDN业务的互联网公司之一,经过10年的发展,其已成为我国甚至亚洲最大的CDN服务提供商,目前拥有国内CDN服务市场的份额超过了70%。在过去几年中,ChinaCache凭借其良好的市场表现,获得了资本市场的青睐。

2005年9月,ChinaCache获得第一笔850万美元风险投资,集富亚洲、英特尔投资和InvestorAB参与了投资。

2007年6月,ChinaCache完成了第二轮融资,此次共计融资3150万美元。本轮融资中,除了此前的三家基金追加投资外,启明创投、胜达国际、海纳亚洲等也参与了投资。

在第二轮融资完成以后,ChinaCache内部人士向记者表示,公司已经开始准备在2008年赴纳斯达克上市。然而,尽管ChinaCache在2008年仍保持了100%的业务增长,但市场环境的恶化,让其最终无奈地推迟了上市计划。

ChinaCache CEO 王松告诉记者:“金融危机对全球经济都是一个巨大的打击,现在上市也不会有很好的回报,所以ChinaCache推迟上市计划,市场什么时候能够反弹、能够恢复,大家都还不能确定。”

上市计划的暂停,无疑让ChinaCache面临了很多方面的压力,包括资金、运营模式以及发展策略等等。不过王松表示,目前公司的管理团队和投资人都已经根据形势的发展,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在市场高潮和低潮的时候,员工的心态确实有很大差别,当自己的预期目标不能实现时,大家确实有点难以接受。不过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调整,大家目前的心态都已经平和。ChinaCache在过去的几年中在资金、技术和服务能力等方面都有着完善的积累,这有助于我们平稳地度过冬天。”

王松告诉记者:“ChinaCache 已经迅速进行了相关调整,为过冬做好了准备。我们其实在2008年5月就已经将上市计划暂停,因为当时从我们选择的投资银行那里返回的信息看,整个资本市场的情况不容乐观。经过公司管理团队的研究,以及与我们投资人的沟通,我们决定暂停上市计划。对公司的管理团队来说,我们将不再把主要的精力放在上市方面,而是放在如何适应市场情况来调整公司策略。”

在过去的几年中,ChinaCache一直把市场占有率作为自己市场开拓的重点。但是在今年,利润率将得到更多的重视,因为在当前的经济形势下,更完善的造血能力将显得尤为重要。同时,王松表示,作为国内最大的专业CDN服务商,ChinaCache也将继续强化技术、服务、资源、经验等一系列优势,希望为互联网企业打造一个过冬的棉袄。ChinaCache 所提供的CDN服务就是采用网络资源和技术手段将网站内容快速分发到用户,大幅改善互联网用户的体验,其服务对象是所有互联网内容提供者。在目前的经济形势下,会有越来越多的传统企业选择电子商务的模式,来保证自己的产品销售,这也给ChinaCache带来了发展的机遇。王松说:“其实ChinaCache所提供的CDN平台服务着除互联网企业以外的很多客户,如金融、电信以及中小企业客户等。我们感受到了危机,但同样也看到了机会。”

海辉:IPO不是终极目标

作为海辉而言,选择上市主要出于三方面的考虑。首先,作为一个外包企业,上市能帮助他们很好地开拓国际市场;其次,从公司资本股东的角度来考虑,上市也能帮助他们实现赢利;最后,上市也能帮助公司募得大量资金,用于企业的收购合并,做大做强。这点也是为大多数公司所看重的。而一直以来,海辉也为上市这个目标努力着。2004年,海辉就开始引入新的股东,并购海外的公司。除此之外,还引入大量的职业经理人,在目前海辉的管理团队中,有相当一部分是职业经理人,而2008年孙振耀的加盟更让人们认为他是为实现海辉上市而来。

但事不遂人愿,2008年全球经济环境的低迷让海辉没有成功地实现上市的梦想。而对于这一点,海辉高级副总裁白昱表示,上市只是公司阶段性的目标,是为了公司更长远的发展,并不是为了上市而上市。而孙振耀等职业经理人的到来,也是公司目前发展所需要的,职业经理人能够以他们过去丰富的跨国企业经验帮助公司持续发展,并不是单纯地帮助公司上市。

2008年没有成功上市,也不意味着海辉会放弃上市这个目标。在2009年,他们仍将为着这个目标时刻准备着。

对于目前来说,其未来发展重点之一就是国内市场的开拓,对此,白昱表示,外包作为服务行业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在中国才刚刚起步,而在国际市场不景气的情况下,国内市场给予中国软件外包企业很大的发展空间。麦肯锡的报告指出,来自中国的美国转移订单在2009年可能还会增加,中国很多大型企业都在积极进行内部信息系统和后台服务系统的整合,出于竞争和成本的压力,必然需要更多专业的外包服务。国内客户在技术上的要求并不比国外客户的高,但个性化的要求相对较多,需要公司提供定制化的服务,目前,海辉与国内的金融、电信以及政府等相关单位已经进入实质性的项目探讨。

其次,利用收购与合并来扩大公司规模、丰富公司的产品线也是2009年海辉发展的重点。目前,中国的软件外包企业技术水平虽然与印度企业相比还有差距,但主要差距仍体现在企业规模上。中国外包企业由于规模较小无法承接大额的合同,而在上市前的三期融资中,海辉已经募得了大量的资金,目前其手中的现金额仍在不断增加,在2009年,他们将会收购一些有技术、客户或者其他特点的小公司,来补充自身的产品线。

最后,公司在内部的组织结构上也作了一些调整,他们打破了原有的事业部体制,而将公司分为面向客户和项目实施两个主体。面向客户的部门将会针对客户负责所有业务和产品线的推广和协调,而项目实施部门负责提供高质量项目实施和维系客户关系。整个公司的架构由过去的以产品和事业部为中心变为目前的以客户为中心,更加关注服务的质量和客户的声音。

目前,金融危机增加了市场的不确定性,海辉究竟什么时候上市取决于市场的回暖时间。

开拓天际:市场回暖上市不急

2008年3月15日前,开拓天际和分众无线一样都是无线营销领域的领头羊企业,都是计划在当年实现上市的,但中央电视台在当年的3.15晚会上对分众无线的曝光让开拓天际也被波及,上市计划的实现也遥遥无期了。

“本来打算2008年上市的,现在要往后推了,都是那些不规范的短信营销山寨公司害的。”开拓天际内部员工鲁兵(化名)在2008年5月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还很气愤。因为中央电视台对垃圾短信的深入报道,运营商为避免惹火烧身,把所有的商业端口都封掉了,甚至中国移动已开展小区短信广告试点的山东、辽宁、重庆、天津4个省(市)公司也暂停试点。这对严重依赖与中国移动合作来开展业务的开拓天际无疑是个沉重打击。

易观国际发布的《中国无线营销市场专题报告2008》显示,2008年全年中国无线营销市场规模为7.74亿元,相比2007年的7.57亿元仅增长2.2%。2008年,开拓天际的市场份额有明显下滑。

行业不振,开拓天际实在难以独善其身。开拓天际能做的是,把业务重心从盈利高的商业领域转到政府和行业领域。这时开拓天际进行了一定的人员裁撤,高层也走了一部分,“但核心团队没有离开!”鲁兵说。

随着2009年年初中国3G牌照的发放,无线营销市场——尤其是小区短信市场又开始回暖。1月9日,专注于移动互联网的用友移动开始转向,要聚焦于移动营销。而记者了解到,用友移动所谓的移动营销实际上就是利用自己的技术为商业客户提供小区短信服务。这也是小区短信市场开始回暖的明证。

众多的企业客户如商场、会展公司、有大规模用户群的企业,都对定位精准的小区短信有需求。运营商在2008年对垃圾短信市场大力整治,清理了一批山寨短信营销公司,也留下巨大的市场空白。这就是像用友移动这样想尽快盈利的移动互联网公司杀入小区短信市场的原因。

当然,小区短信和垃圾短信之间的界限很难截然分清,做小区短信风险在所难免。开拓天际创始人徐恪宁早就意识到小区短信的风险所在,强调小区短信要尽量减少对手机用户的干扰。如为了提高手机用户的满意度,开拓天际在开展业务之前会发送一条短信征求手机用户的意见。如果用户不希望得到这样的短信,将不会向其继续发送。开拓天际还用同样的信息在一个时间段内用户最多只收一条,而且尽量确保定位精准来保证不影响到其他区域用户的生活。

这种态度和经验的积累让开拓天际在2009年重新焕发活力。开拓天际2008年已在金融危机爆发前被动实现了瘦身节流,在2009年经济环境下,小区短信这种物美价廉见效快的营销方式注定要受到企业的欢迎。作为这一领域的领先者,开拓天际日子正在慢慢好转。没有赢利压力的开拓天际已经等来了市场回暖,它也一定能等来IPO的良机。

迅雷:业务扩张等待上市良机

“目前的金融环境下,我想任何企业都不会选择积极上市的。”迅雷公司董事长兼CEO邹胜龙的话代表了迅雷整个管理团队的理性和清醒。“迅雷有能力在2008年上市,但能上不一定非要上。”邹胜龙最爱打的比方就是:一个人到了二十五六岁是可以结婚了,但不一定要结婚啊,要等待良辰吉日。

确实,迅雷首席运营官罗为民近期在接受本报记者专访时透露,迅雷2007年营收已达到1亿多元,较2006年增长了四五倍,且毛利率很高。迅雷2008年营收达3亿多元,广告收入占到50%,视频收入突破千万元。一个年收入连续保持高速增长的互联网企业,而且现金流为正,利润率高,这放在哪个资本市场都是良好的上市企业。但邹胜龙要把迅雷上市日子人为地推迟,显然是在等下一波资本市场利好到来的时候,再成功上市。

问题是,迅雷有把握让自己这个未出阁的漂亮姑娘在经济寒冬中变得越发成熟和有魅力吗?

迅雷的管理团队显然是很有信心的。迅雷从2006年就开始盈利,“前几轮融资目前还都‘趴在账上”,这些钱在金融危机的环境下能起到蓄水池的作用,也使得迅雷有能力发现更多机会,可以潜心做研发。“我们都在等着迅雷6的推出。”迅雷内部员工陈岩说。迅雷2009年上半年的核心工作是推广迅雷6。

说到迅雷的盈利手段其实也没有什么神奇的,那就是凭借覆盖了80%的互联网用户(根据CNNIC的数据,截至2008年12月底,中国互联网用户已经接近3亿)的迅雷客户端来帮助其广告客户做推广,这点跟腾讯QQ客户端有异曲同工之妙。

财大气粗、已经有600多员工的迅雷逆势扩张让人瞩目:2008年,迅雷在深圳的办公场地面积增加了一倍,在北京也搬离了蓝堡国际中心,新办公地点更靠近央视新楼。记者了解到,迅雷甚至已经开始做游戏。

“很多企业在收缩,大家都理解,但有的企业裁员超过50%甚至80%,这就很容易造成人才浪费。”罗为民显然想在这个时候趁机揽才。

迅雷提出了“优才计划”,意在吸纳更多的技术人才、管理人才、营销人才加盟。目前,通过校园招聘渠道,三四十位应届大学毕业生已经成为迅雷的新员工。

当然,迅雷在喊出“2009年营收预计比今年会增长100%以上。”的口号之时,也理智地知道要进行人才、产品、管理三优化,认真面对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