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 鉴
自行车早已不是稀罕之物,一个家庭丢几辆自行车,大概也不往心里去了。我现在跟您说的这辆自行车,是上世纪70年代我读高中时的爱车。
爷爷送的奢侈品
我上的中学是黄庄北京大学附属中学。那时,我家住北大东门外的蒋家胡同,距离学校步行需要40分钟。我每天在学校和家之间往返4次,等于每天用双腿丈量成府到黄庄的距离4次。那时物资匮乏,自行车可算是奢侈品了,正如白明先生在《白门三代》一书中描写的他父亲买了自行车时的心情,那得要感谢共产党、感谢毛主席。
高一第二学期,爷爷花30元钱从一位朋友处买了一辆旧自行车送给我。虽然旧,可以为我代步,淘汰了我步行上学的原始方法,我别提多喜欢它了!因为有了它,我上学的速度提高了几倍,步行40分钟时间,现在十几分钟就到了,简直是我人生的一次飞跃!在当时的我看来,这辆自行车就如同骑兵的战马,爱惜备至。旧自行车已经没有像样的漆,个别部位还残留一点漆皮,我特意跑到海淀南大街的商店,买来擦汽车的蜡,保护留下不多的漆皮。有了这辆自行车,我把足迹伸到了城里,王府井、西单、前门是我骑车进城常去的地方。
车是用来“供奉”的
那个时代,自行车不仅是代步工具,还是时尚的象征,有人就为了拥有一辆名牌自行车而节衣缩食。当时的名牌,如“三枪”“凤头”“金人”等,简直是不得了的物件,如此贵重的自行车一般是舍不得骑的,即便是骑出去,也不敢轻易离身,唯恐丢失。
我单位有一位姓德的老师傅,他有一辆“三枪”牌自行车,那是他多年节衣缩食攒出来的“名车”,但我们很少看他骑这辆车。他经常骑的是一辆收拾得很干净的国产旧车,而那辆“三枪”却锁在家中,是专门放在一张床上“供着”的。一次,一位同事进城,想借一下老德那辆“三枪”。老德心平气和地跟那位同事说,你这次进城,车费来回大概两元钱就够了。这样吧,我给你两块钱,你坐车去吧。只见那位同事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很不好意思地走了。后来有人跟那位借车的人说:“你和他借那辆他自己都舍不得骑的自行车,那不是挖他的‘心肝吗!”此话一点儿不假。爱车之人,真是宁肯在家中“供奉”着,也舍不得骑,何况别人想染指呢。
修车悟出的道理
一次,无意中与迎面而来的自行车撞在了一起,双方都没有受伤,也就各自谦虚了一下,各行各路了。骑上车才发现,前轮有点“隆”(不圆),得修修,不就是拿拿隆吗?我自己修。俗话说“工要利其器”,就是要有得心应手的家伙。我到海淀南大街的百货商店买了一件专门拿隆的“碗儿”,回到家中,便拿将起来。谁知这是件技术活,不是谁都干得了的。我鼓捣半天,车的轮子是越弄越“隆”,原来还能骑回来的,现在被我“拿”得是根本无法骑了。只好将车轮拿到蒋家胡同西口、北大东门附近的修车铺,让修车师傅修理。您还别说,修车师傅没有责怪我无能,得知我为了修车专门买了修车工具,还对我褒赏有嘉。车轮在师傅手中,没多会儿就修好了。当时的修车价钱和我买的工具价钱相等,虽然我花了双倍的钱,但我明白了道理,学生要获得社会经验,必须将自己所学的知识与实践相结合。这双倍的钱,我认为花得值。
爱车归宿
有一次,我的同学杨周容看见我车轮盘上的英文字母,他拼写出是飞利浦(PHILLIPS)的。我的车是平把自行车(所谓平把,就是车把的横梁和握把基本在一条水平线上,骑车的人要弯腰弓背)。我从国家图书馆查阅到张久英先生的《老自行车》一书,得知这种自行车是英国生产的,他列举了英国生产的众多品牌的自行车,如汉堡(THE HUMBER)、手牌(RUDGE)、凤头(THE RALEIGH)、三枪(BSA)、狮马,还有飞利浦(PHILLIPS)、罗宾汉(ROOBIN HOOD)、英雄(HERO)、号角(REX HORN)等。
我的这辆车别看旧,但是小飞轮,骑起来又轻又快,曾让不少同学羡慕,它伴随我上完了高中。1975年春季,我去郊区插队,把爱车放在家中走廊,很快就锈迹斑斑,三叔将它大修之后托运到天津,成了他上班的代步工具。
为了拍摄到这种老牌子的英国车,我打听到每周日在潘家园旧货市场有京城老自行车的发烧友聚会,您还别说,这里真有爷爷为我买的那种老牌子英国车,这让我异常高兴。这种飞利浦英国车起码有两种车型,一种是解放前进口的老飞利浦,与我骑的那辆一样,是平把;还有一种飞利浦是解放后、50年代进口的,是高把。那辆平把自行车是一位姓赵的老先生的藏车,拍摄时,我发现车的轮盘不是那种带有PHILLIPS英文字母拼写的。赵先生告诉我,飞利浦自行车的轮盘有带品名的和不带品名的,还给我介绍了好多飞利浦的特点,让我受益匪浅。
我爱爷爷为我买的这辆自行车,它饱含着爷爷的挚爱。虽然没有华丽的外表,但它却有轻快的品质,伴随我逛遍了京城的角落,使我的眼界更开阔了。有了它,我才得以早早接触到王府井、西单的书店和潘家园的旧书摊,获得了知识的启蒙。这辆旧车在我的心目中有极为重要的地位。
编辑/王文娜 wangwenna@yeah.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