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送主人入狱

王贞虎

(一)

我名叫乔。米尔顿就这样称呼我。米尔顿是一名程序编制员，而我是一个机器人。我是“多路并联信息中心”的成员，通过这一中心，我与世界上每一个角落都保持联系，我无所不知，或者说几乎无所不知。

我是米尔顿的私用机器人，是他的乔。他比世界上任何人都更了解机器人。我是他的实验性模特儿。他已经把我编制得比其他任何机器人都更善言辞。

米尔顿曾对我说：“乔，语言不过是使声音与信息相配称。其过程就像人脑把信息变为语言一样。我知道你所储存的信息，我能够把这些信息一个个地与声音配合。”于是，我会讲话了。我并不以为我已达到我想要达到的语言水平，可米尔顿说我非常善于辞令。

米尔顿年近40，但从未结过婚，他说他迄今未遇见过合适的女人。一天，他告诉我：“乔，我会找到她的。我打算找一个世界上最好的女人。我要得到真正的爱情，而你将给予我帮助。这些年来，我不断地对你进行改进，以解决世界上各种各样的问题；现在来解决我自己的问题吧。帮助我找到真正的爱情。”

“何为真正的爱情?”我忍不住问。

“别急。那样说当然很抽象。其实就是替我找一位理想的姑娘。你与多路并联信息中心有联系，所以你能知晓世上海一个人的信息资料。我们将分门别类地对她们进行筛选，直到剩下唯一的一位女人，一个十全十美的女人。她，将是属于我的。”

“准备就绪，静候指令。”

“首先排除所有男性公民。”

这非常简单。我马上切断了与全世界37亿8千4百98万零2874个男性信息资料的联系，只与37亿8千6百11万2090个女人的信息资料保持联系。

米尔顿继续发出指令，“25岁以下、40岁以上者不要。智商低于120者不要。身高低于一米五、超过一米七五者不要。”

接着命令后，我又除去了所有养育孩子的女人和具有各种各样遗传特征的女人。“至于眼睛的色泽，”他犹豫道，“我现在还拿不定主意，先放一放再说吧。不过红头发不要。我不喜欢红头发。”

(二)

经过两周的筛选，只剩下235个女人。她们都讲一口流利的英语。米尔顿说他不想遇到语言障碍。因为即使有计算机翻译也会妨障男女之间的谈情说爱。

他说：“我不可能与她们都见面，那样太费事，再说人们会发现我的所做所为。”

“那样会招惹是非。”我回答说。米尔顿曾指示我做超越我设计程序的事，那些事都干得神不知鬼不觉。

“这事与他们不相干。”他说这话时脸红了，“乔，我将为你输入几张全息照相，你把她们的相似之处列出来。”

他把几张女人的全息相片输入我的程序，说：“这3位女郎是选美比赛的获奖者，你看那235个女人能与她们媲美么?”

“有八位姑娘能与她们媲美。”

“好，你找出她们的信息资料，再研究一下这儿的职位空缺情况和应聘的必备条件，把她们都安排到附近来。当然，得一个一个地来。”他略为思忖，耸耸肩说，“就以姓氏字母为序吧。”

我以前不会干这种事，为个人目的调动别人的工作叫作掳纵。但我现在会干了，因为米尔顿为我编制了这种程序。

一个星期之后，第一位姑娘来了。米尔顿看见她时满脸通红，说话也极不自然。他俩在一起呆了很久，最后我听见米尔顿说：“我带你去吃一顿饭吧。”

第二天，米尔顿对我说：“不知怎么回事，似乎总缺点什么。她长得的确很漂亮，可我感觉不到真正的爱情的冲击。试试下一个吧。”

八次约会结局都一样。那八位姑娘十分相似。她们都容貌娇媚，笑容可掬，声音甜润，但米尔顿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说：“乔，我简直不明白，我们从全世界的女人中挑出这八个姑娘，她们对我来说应该是最美好、最理想的女人。可为什么我不中意呢?”

“她们对你中意吗?”

他眉头闪动了一下，猛然一拳击在另一只手上：“对啦，乔。这是两厢情愿的事。如果我不是她们的意中人，她们也不可能讨我的喜欢。我必须首先是她真正的爱人。可我该怎么办呢?”他似乎冥思苦想了整整一天。

第二天，米尔顿一大早就跑来对我说：“乔，我想让你来解决这一难题，一切都拜托你了。你已有我的信息资料，现在我再把有关我的一切都告诉你。你将使我的信息资料更加完整。不过，我所增补的资料你只能储存，不许输出。”

“那我要这些资料有何用处呢?”

“你就可以把我的全部信息资料与那235人，不，得除开已见过面的八位，与那227个女人对比。你要先对她们逐一进行精神分析，完善她们的信息资料，然后再同我的对比，找出相互联系。”

米尔顿花了两周来给我讲述他的过去。他讲到他的父母和兄弟姐妹，淡起他的童年时代和学生生活以及青年时期。他还告诉我他曾悄悄爱慕过的少女。他的信息资料急速增长，与此同时，他又对我进行了一番调整改进，扩大了我的语言表达范畴。

“乔，”他对我说，“现在，你对我知道得越来越多，我把你改进得越来越与我相称。你的思维方式与我日趋接近，所以你也越来越了解我。假若你对我有了足够的了解，那么你所充分理解的女人就将是我真正的爱人。”他不断对我讲述，我对他也越来越了解。

我现在能讲长句。我的语言表达变得完整丰富。我讲话时所用的措辞、语序以及语言风格也开始与米尔顿相似。

(三)

一天，我对米尔顿说：“你知道，一个理想的姑娘不仅仅是生理上的理想。你需要一个在个性上、感情上、表情上都与你相宜的女人。若能找到这样的姑娘，那容貌就只是次要因素了。如果我们在这227人中找不到理想的人选，那我们就扩大挑选范围。我们总会找到这样一个姑娘，她也不在乎你长相如何。只要情投意合，长相算什么呢?”

“完全正确。要是我以前能同女人多打交道，我早就知道这些了。当然，思索使这一问题豁然开朗。”

我与他的见解现在总是不约而同，不谋而合。

“米尔顿，我们现在不能再招惹麻烦了。如果你允许的话，我得告诉你，我发现你的信息资料有一些空白点和不平衡的地方。”

米尔顿告诉我，那些缺陷应该用详细的精神分析来填充和调整。当然，我正通过对那227名姑娘进行精神分析而掌握这种分析方法。

米尔顿显得很高兴，他说：“告诉你吧，乔，与你交谈就像同我自己交淡一样。我俩的个性已趋于完全一致。”

“所以我们选中的女人也将具有同一个性。”

我已经从那227名候选人中选了那个姑娘。她叫琼斯，是谌萨斯州维奇塔历史图书馆的工作员，她的信息资料与我们完全一致，而其他姑娘都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而被淘汰了。

我完全没有必要向米尔顿描绘那姑娘，因为他的信息系统几乎与我完全相同。我直截了当地告诉他：琼斯姑娘与我相配。

下一步就是调整工作和职位要求，以便把琼斯安排到我们附近。这项工作必须做得干净利索，不能让任何人家觉这一非法行为。

当然，米尔顿也知道必须谨慎小心，因为是他在安排这一切。

非常顺利，警方逮捕米尔顿的理

由是他十年前犯下的一桩渎职罪。

米尔顿曾把犯非经过告诉过我，所以他被捕的理由就很容易被安排了。

他将不会谈起我，因为那样做只会使他罪上加罪。

他入狱了。明天就是2月14日情人节，琼斯姑娘将从堪萨斯抵达这里。我将教会她怎样操纵我，喜欢我。既然我与她悄投意舍，容貌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将对她说：“我叫乔。你是我真正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