佚 名
常说,青楼妓院是个大酱缸,里里外外没什么好玩意儿。当然,这是老百姓糟蹋纨绔子弟与花花公子的气话。尽管也吃“花酒”,也睡妓女,“复社”的名士———冒辟疆公子,似乎是个大大的例外。在人海之中,撞上了他,董小宛的苦难人生便彻底脱胎换骨了。
明亡后小宛随冒家逃难,此后与冒辟疆同甘共苦直至去世。冒襄,字辟疆,南直隶扬州府泰州如皋县人,生于明万历三十九年(1611年)三月。他家属于如皋城里的文化世家、名门望族。这个小伙子一表人才、风流倜傥。学问,有;抱负,有;金银,有;男人那些乱七八糟的毛病,也有。要不,怎会在高消费的“红灯区”邂逅秦淮河上的一等“花魁”呢?他比董小宛大13岁,相逢那年,冒辟疆已经28岁了。将近而立,征服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简直是手到擒来。二人一拍即合,发誓要不离不弃、患难与共地过一辈子。
从良之后,董小宛由“窑姐儿”摇身一变成了“冒夫人”,虽说是偏房小妾,将来也算有依靠了。作为小妾,董小宛笼络丈夫的看家本事就一条,那就是吃好喝好———靠“情调”,勾住男人的嘴,管住男人的胃,揽住男人的心。
女人会做饭,等于拴住了男人的心。董小宛天生就是“美厨名师”的材料。据说,她“口轻”,不待见肥美甘甜的吃食。便用一小壶芥茶温淘米饭,随后,就着两小碟水菜香豉细嚼慢咽。偏偏冒辟疆“口重”,最喜欢甜食、海味和腊肉熏肠。怎么办?乖巧的小宛立刻换口味,挖空心思替丈夫缓解口腹之欲。花样多了———精心制作花露,采撷新鲜花蕊,将花汁渗溶到香露中。这样制出的花露入口喷鼻,世上少有。酒后,用白瓷杯盛出几十种花露,聊以消渴。另外,她亲手腌制咸菜,黄者如金,绿者如翠。她做的火肉有松柏之味,风鱼有麂鹿之味,醉蛤如桃花,松虾如龙须,油鲳如鲟鱼,烘兔酥鸡如饼饵……
小宛还醉心于研究食谱,就像清朝大才子袁枚一样,把解馋的经验编纂成一部香满天下的《随园食单》。小宛可是有心人,既总结理论,也玩真格的,听说哪儿有新鲜风味,必定跑去讨教。现在人们常吃的“虎皮肉”,又叫“走油肉”,就是她的手艺,还有一个鲜为人知的名字叫“董肉”。
她还善于制作糖点。早在秦淮时,就曾用芝麻、炒面、饴糖、松子、桃仁和麻油作为原料制成酥糖,切成长五分、宽三分、厚一分的方块。这种甜点,外黄内酥,甜而不腻,人们称为“董糖”,如今,扬州的名点灌香董糖、卷酥董糖以及如皋水明楼牌“董糖”,都是款待四海宾朋的土特产。
此外,董小宛和冒辟疆都喜欢静坐闻香。小宛最珍爱东莞人视为绝品的“女儿香”。她“隔纱燃香”,讲究品香时的风味与情调。这很像当下的“小资”,喝一碗豆腐脑,也要铺开餐巾,播放烂漫的古典音乐。他们两口子就这么牛气,往清幽的屋子里一坐,纱帏低垂,门户半掩,在明月清风中,静享丝丝缕缕、沁人心脾的沉香———果然是好生活呀。
可惜,好景不长,灾难就来叩门了。冒辟疆忽然得了两场大病。第一次,胃病下血,水米不进。吓得董小宛在酷暑中熬药煎汤,衣不解带地服侍了整整两个月。第二次,背上生疽,痛不能卧。小宛就一宿一宿地抱着丈夫,让他靠着自己入睡。一百天下来,董小宛“人比黄花瘦”,几乎都脱相了。然而,这个贤惠的女子,始终优雅地微笑着,一句抱怨的話也不说。难怪冒辟疆满足地说:我一生的清福,都和小宛共处,在这九年中,一点一点地享用完了。
顺治八年(1651年)正月初二,在冒辟疆痛彻心扉的哀哭声中,小宛先走了一步,年仅28岁。她离开这个世界之前,还紧紧地攥住丈夫的手,一往情深,心满意足……
(白蹄乌摘自凤凰网图/李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