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官变形记

李业成

有一个外国故事，说林肯当选总统后。一位朋友给他引荐一个人来“服务”。林肯见了一面，回绝了，对这张脸不满意。这位朋友说，每张脸都是父母给的。你不能怪他。林肯说，一个人在四十岁之前，对自己这张脸是可以不负责任的，但在四十岁之后，他必须负责任。林肯的理由是，一个人后天的学识修养都写在脸上。一个人的五官，最迟会在三十岁之前定型，定型后不会再变。这是遗传来的，要改变，除非做整容手术。

但环境改变人，一个人的五官不仅会发生变形，还会在某一天忽然变形。

首先是嘴巴变形。听说在脸上整容可以割眼皮，没听说嘴也能割，这东西，要变全指望身份改变。身份一变大，嘴巴也忽然变大，说话滔滔不绝了。口大吃四方，说什么都方便了。二十来岁时的拘谨一点都没有了，口若悬河了。從这里发出来的都是指示，句句真理，一连串的“强调”。开会、视察、调研……一切都嘴巴开道。

接着变形的是耳朵。耳朵在面相上举足轻重。耳大主贵，贵则变形，有些不顺耳的话它就听不进了，变得一半残废，只能听到好话，听不进孬话。所有的话都顺耳，所有的话都顺风，耳朵变大，功能像一面扇子，所有的好话全能送进来。失灵时，背得像一堵墙，什么也听不见，又聋又哑。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不知是哪个天才的名言。人的眼睛也会变形吗?会的。一个人在不同年龄有不同的变化，孩子的眼睛，是澄澈的，里面没有一点儿杂质。青年人的眼睛，包容蓝天湖水，是单纯的。眼睛变形最厉害，不同的年龄。不同的际遇，不同的经历，不同的职业，都会发生不同的变形。往上看，眼球变大，特别痴，特别有情，特别美观。向下看。上眼皮就下垂得厉害，只剩半个眼球，看什么都不屑，看什么都不在眼里。看钱，瞳孔却全部放大，充血；看情人、小蜜，则成一条线……

鼻子除了嗅觉之外，简直是块闲肉。看不出什么变化，绝不会成为“心灵的窗户”。但鼻子最势利，一个人的地位一变，鼻子就翘起来了。仿佛是一种身份和权力的象征。

最后说身。身虽然不在五官之列，但也可以变形，且属生理现象。同等环境和同等生活条件下的人，变形大致相同。人到了一定的年龄，一般会发胖变粗，只有劳动者的体形变化不大。但有一种人的手会变长，我平生最佩服台湾诗人余光中的一句诗：“他的手臂伸开比长城还长!”这是汉将李广抗击匈奴保家卫国弯弓搭箭的手臂，不是自私自利揽权揽钱的手臂!

[原载2009年2月5日《现代

快报·专栏》]

插图／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