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云高
前言:华夏5000年文明史上,作为多民族人民的聚集地——广西不缺传奇。进入许多文学家的视野和笔尖,从而在文学作品中留下闪光的传奇痕迹,其本身就是一种财富。
广西是我国惟一的沿海自治区,紧紧连接着广西的那片碧蓝的海洋——北部湾正风生水起。值此,我们从古典名著中捡出与广西有关的作品用心品尝,间或加以剖析,算是“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一个阅览罢。
南宁:宋代的“克隆”旧话
“侬智高复入邕州,知州宋克隆弃城。克隆承贼践蹂之后,不能营葺守备,颇纵士卒下诸山寨,杀逃民,诈为获盗,一级(一个首级)赏钱十千文,诈给亲兵帖,以为尝有功。及后智高再至,克隆无以御贼,遂遁去。”
(宋·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
看了标题再读正文,读者们想必会哑然失笑,骂作者胡编乱造,打“辞意差”。
诸君骂得有理。只是弄点“游戏文章”也好玩。我的目的是让大家考证一则史料,知道在宋仁宗皇佑四年(1052),咱们邕江边上曾经出过那么一个混蛋,他先是弃城而逃,等到侬军撤退,他“冷手捡了个热煎堆”,“光复”了失地,却又弄虚作假,“大声使铜银”,硬说自己“杀贼立功”,不但明码实价,指使手下屠杀良民来冒功,还给亲信爪牙出虚假的“立功证明”(“诈给亲兵帖,以为尝有功。”)“克隆”出一班功臣勇将,用以巩固自己的山头。
侬智高起事的是非得失,众说纷纭。这场战争的成败功过,千头万绪,本文限于篇幅,不便展开。但宋克隆这个家伙,无论如何绝对不是好人,更发人深思的是,这一系列作弊的阴谋诡计,却居然歪打正着“克隆”开了,在千年史册上留下了一系列变种的贪官政客。
据此,我们不妨“戏说”一则,就让邕江水对贪官污吏责骂千年。
横县:宋代一场“食物中毒”
横州城外有丛祠,目(被称)为婆婆庙,不知何神也。土人颇严奉之。淳熙(南宋孝宗赵昚年号:1174~1189)初,雷州太守舟过城下,群妓迎谒,小憩庙中以须(等候)其至,纵步廊庑间,一妓轻浮者,指一土偶,谓同列曰:“尔可嫁他。”此妓复指一卒曰:“尔却嫁彼。”妓拍手嬉笑曰:“有何不可,但恐无媒人耳。”乐营将在旁曰:“我为作媒。”众大笑而出。不两月,七妓相继病瘴死,营将亦然,横之花籍于是一空。
(宋·洪迈《夷坚志》)
从“举头三尺有神灵”的迷信心理出发,大南宁以至广西各族民众,过去有个心理:在庙宇中必须屏营相处,切忌胡言乱语。这个故事就是这种风俗的产品。作者写就道出,传播了几百年,成了这种民风的标本。
横县本人多次去过,没有见此庙。也许毁于历史烽烟了罢。但即使如此,这个故事也还要推理一番:雷州太守过境,有妓们什么事?当时没有手机电话,连邮局也还未办,那场聚集和迎谒,必定还有操作的人隐在背后,和这场流行病有关。再从故事情节推测,无非是神台上那两位“土偶”和“卒”把两个议婚的女人“娶”走了,还邀上三陪公司的经理(营将)去作媒。但说来说去,也只是这三个当事人而已,何以死八人,还发展到“花丛一空”?
看来,要不是古横州闹过一场瘟疫,也该查出一场“食物中毒”才行!
桂林:普通一兵斩断秦桧一爪
宋人洪迈的《夷坚志》中,有一则题为《桂林走卒》,叙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故事——
吕愿中帅桂林(当知府兼广西经略安抚使,时在宋高宗绍兴二十三年——公元1153),遣走卒王超入都。与之约:某日当还。逾期三日乃至,吕怒,命斩之。一府莫敢言,汪圣锡通判府事(负责知府的助手),持不可,往见之曰:“超罪不至死,若加极刑,他日使人或愆期,必亡命不返。脱有(要是有)急切奏请,将不得闻之,其害大矣。”吕矍然悟,谢曰:“业已尔(我定了案),将难改。明日姑引疾,君自为之地。”明日,吕不出,汪呼超至,但杖而释之,超感再生恩,誓以死报。录事参军周生者,与时相秦益公(当时的宰相秦桧)有学校之旧,倚借声势,跌宕同僚中(在同事中为所欲为),尝于国忌日命伎侑酒。汪素恶其人,将纠(检举)其事,既而中止,然周衔恨不置,遣一狱典持书与秦。超疑之曰:“录曹(录事先生)通太师书,必以吾恩公之故。”乃往狱典家,访所以,典愀然曰:“我平生未尝远出,况适京师乎。且吾属(我们这些人)受差,非若州兵可以贷俸,今行赍索然(不发路费),方举室忧之,未知所出。”超曰:“吾力能为汝办万钱,宜少俟。”时吕令问摄阳朔令,超尝为之役,即往谒,得钱持与典。典喜,买酒共饮,示以书。典先醉,卧,超急就火,熔书蜡蜜(为了防潮和保密,当时的密件都在外层上蜡,如“蜡丸”)启观,果谮汪者。复往谓之曰:“吾忽被命如(受命令去)临安,行甚遽,汝果惮此役,当以书并钱授我,我代为持去。汝但伏藏勿出可也。”典大喜,如其言。越三月,超归,以秦府报帖与典。汪既受代(解职)还玉山,明年,超诣其居,出周生曰示汪,常谴信过海遗赵元镇丞相、李泰发参政。是时秦方开告讦之路(号召揭发),数兴大狱,使此谤得行,汪必不免。超以一卒能报恩,固已可尚,而用智委曲,终于集事,士大夫盖有不若云。
《夷坚志》的作者洪迈,也是官场的一员,曾出使金邦,被拘留多年,广有见识。晚年写这部书,算得上一部名著,原有420卷,由于政敌和“粉丝”等种种原因,今所存的只有《支志》50卷,表面上记的是神仙怪异和市屠轶事,从中却写下了当时官场的黑暗,就像本篇,记下秦桧远在杭州,却把亲信插到桂林来为非作歹,但是因此更不得人心,从地方官员到普通兵卒,都以各种手段与他们作斗争。本文中的王超行动线,表面上是报个人的恩德,但实际上发展到了反秦的队伍之中。他那些机敏的言行,步步深入,着着称奇,显得真实可信,这是“笔记小说”时代作品的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