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话

杨孔柱

我常想，鬼话一定是鬼说的话吧，正像人话一定是人说的一样。可是，世上本无鬼，又哪来鬼话呢？旧时民间有言：“人死如灯熄，气做春风肉做泥。”如今都已烧成骨灰，鬼从何来？

认真地说，我是一个无神论者，自从学了科学文化知识、务农做工、参军入伍、走上社会数十年之后，我就不再相信这世界上还有什么鬼神。我甚至想，倘若这人间真的有鬼，那倒反而好了。想想看，哪一个死鬼生前没有怨、气、恨，甚至冤家仇家？如果有鬼的话，那么活人就不得安宁了。鬼不跑到阳间来找人“算账”吗？人不都变“老实善良”了吗？还有那些坏人、恶人、贪婪之人，干了许许多多坏事，不怕半夜鬼敲门吗？可是这个世界上至今还有一些人为非作歹逍遥法外，那些鬼呢？都跑哪里去了？

倒是在儿童愚昧时期，常听大人们讲些鬼的故事，便稀里糊涂地以为这世界上真的有鬼。有时一个人在漆黑的夜晚独自回家，一听到风吹树叶的瑟瑟声或有个野猫野狗从身边窜过，顿时吓得毛骨悚然、头皮发麻，便撒开两腿猛跑回家。讲故事的老人说，因为鬼是由人变成的，懂人语、通人性、知人事，所以鬼们言行举止、说话办事也和人一样。活脱脱就是一个人啊！倘若鬼一发怒，捉弄人、折磨人、祸害起人来，那可叫人受不了。

当然，这都是胡思乱想，或许也是“鬼话”吧。古往今来，究竟有谁见过鬼？鬼是什么模样？恐怕没有一个人能拿出“证据”来。

究其实，相当多的人是见过鬼的，也听过鬼话，甚至相信过鬼话。

那些无中生有的话、捕风捉影的话、言不由衷的话、危言耸听的话、骗人唬人的话、华而不实的话、冠冕堂皇的话、蛊惑人心的话，不都是“鬼话”吗？！鬼话流落到官场上，就是大话、空话、假话、套话、漂亮话……官场上的鬼话，比民间鬼话更可怕、更恶劣，它除了包含上述元素外，还带有一种“奸”术、一股“阴”气、一副“恶”相。

我曾看过一篇反腐文章，里面记述大贪官成克杰说过的一句话，大意是：“我一想到广西还有几十万人没有脱贫，就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这话说得多好，多么动听，其实这全是“鬼话”。他心里想的只是怎么鱼肉百姓、怎么拼命捞钱，哪里想到“还有几十万人没有脱贫”？再看看他的一些长篇报告、大会讲话，不都是“鬼话连篇”吗？！

某单位有一部门头头，平日说谎成性，把假的说成真的，把黑的说成白的，把没影的说成有影的，以至于说谎说到随口就来、从容自然、不用现编现造的地步。有一同事参加职位竞争落选后，此人张口便说：“对你的使用问题，组织上已有动议”，实际上根本没有这回事，他竟然说得有鼻子有眼，这又不是骗人的“鬼话”吗？！

原天津市人民检察院检察长李金宝，因受贿、挪用公款数额巨大被判处死缓。此人在位时作风霸道，独断专行。有的干警对他“一言堂”、家长制作风表示不满，他竟在会上威胁道：“不想干的就他妈的滚蛋，你想上那告就到那告。”并多次在公开场合扬言：“谁不听话，我就查处谁。”这也是一种“鬼话”：奸诈、阴险、蛮横、凶狠。结果不仅恐吓不倒人，反而把自己送进监牢。

按常人想像，鬼话是鬼说的，鬼话是说给鬼听的，鬼话只有对鬼们起作用，正像人不能“对牛弹琴”一样。但凡事物都有两重性，当人不像人的时候，人也可以说鬼话，鬼话也可以说成人听，鬼话对人也能起作用。

鬼在哪里？鬼在人心里，心里有鬼的人就会说鬼话、做鬼事；人即鬼，鬼即人。有的人做人又做鬼，当面是人、背后是鬼，白天是人、夜里是鬼。这些人讲的话，大抵都是“鬼话。”

现如今，每当看到听到一些人在台上台下或人前人后郑重其事讲“鬼话”，我就暗自发笑，从此不再把他们当人看待，暗自斥道：“讲鬼话？鬼才信哩，让一切鬼话统统见鬼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