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纯
乳腺癌已是全球范围内发病率最高的女性恶性肿瘤之一,每年10月是“世界乳腺癌防治月”。“粉红丝带全球行”公益活动在国外已经开展了十几年,它旨在呼吁女性朋友爱护乳房,抗击乳癌。当这项活动的志愿者来到中国,并在北京举办活动时,记者见到了北京电视台记者兼编导叶丹阳。因为此前听说过她的故事,因为她曾经是一名乳腺癌患者,同时还因为她倾尽心力完成的十集大型纪实系列片《珍爱乳房》所带给人们的震撼,记者走近了她。
本命年的噩耗——乳腺癌突然降临
2001年是叶丹阳的本命年,那年她36岁。在患病之前,她和所有健康的女人一样,享受着健康的快乐,不知道什么是癌,也不屑于知道什么是癌,从没想过自己可能和癌有什么瓜葛,直到被确诊患了乳腺癌。
10月份的某天,她的左乳外侧于一夜间鼓起一个乒乓球大小的无痛肿块,找医生看了看,说没什么大事,就是增生。采访任务紧,工作压力大,她便没有去太多关注。
2002年3月,日子清闲,请专家看,说必须立刻做手术,即便是良性,时间久了也有可能转成恶性,还是切掉保险。所谓恶性,就是癌,乳腺癌,有可能失去患侧的乳房,有可能只有10年甚至更短的时间活着。
那些令人恐怖的可能几乎吓倒了丈夫,他瞒着妻子拿着核磁片子到北京各大医院四处求医,并对所有知名不知名医生的诊断一律采取不信任态度,因为他们告诉他的都是个他不愿听到的消息。他小心翼翼地告诉妻子那些可怕的可能,担心妻子同他一样被吓倒。
对于一向自认为小病不断大病难犯、能熬夜经折腾的叶丹阳来说,这一切来得非常不真实且戏剧化。曾经像所有的平凡女人一样,尽管平凡但是总是期待一份不平凡的奇迹发生,使生命生动并光彩。如今“奇迹”果真发生了,但却是一个惨不忍睹的事实,打破了她五彩斑斓的生活。
她不愿意死,她有一个圆满的家庭,她希望儿子在父母双全的环境里成长,并有着一颗永远阳光灿烂的心,为了儿子她当然要活着。
虽然死不足惧,但你并不是就可以选择死;虽然生有义务,你也不一定就能选择生。
术前——选择手术方案是无奈之举
癌,并没有吓倒叶丹阳,但她也并非就有英勇赴死的勇气,她最怕的是失去乳房的不美。
乳房对女人来说太重要了,你能想象一个女人没有了乳房的情形吗?也许不是你的男人不爱你了,而是你自己会因此不再爱自己了。你会因此而失去了自尊和自信,会失去对生活的热情。丹阳是一位追求完美的女性,于她来说,失掉了乳房地活与死没有分别。她要奋力保住它。
当与主治医生做术前商谈时,4个方案如下:1,不做手术,只采用化疗。2,切掉全乳的1/4,加腋下淋巴清扫,加化疗。3,切掉全乳的1/2,加腋下淋巴清扫,加化疗。4,全切,加腋下淋巴清扫,加化疗。叶丹阳选择了第二个方案。
不做手术,只化疗,丈夫绝对不同意。他建议采取最彻底最安全的方式,全切。他说:“丹阳,你缺了什么我都会爱你。”而丹阳告诉丈夫,她不切并不是全为了他,是为了自己。丹阳能接受的最大限度是切1/4,其实1/4是一个什么程度,丹阳并不知道,无奈之选。
丹阳没有权利决定自己的身体不得病,但是此时她还尚有权利选择尽可能保全自己的身体。
她第一次偷偷问医生,如果得了乳腺癌能活多长时间,医生说一般情况下,能活10年。心中震惊的同时,默默计算,10年后,儿子18岁。10年够了,儿子上大学了,他可以独立生活了。有了这样的底线,丹阳安心了。
术中——短兵相接的乳房保卫战
手术正在进行。叶丹阳有生以来第一次住院,第一次上手术台。
对于医生来说,这是一个普通手术。局部麻醉。医生的手中拉扯着被增生包裹着的病灶,麻利而轻松。北京朝阳医院普外科游凯涛主任主刀。
“表面很光滑,丹阳,现在送去做病理切片。”医生把病灶组织交给护士。“能让我看看吗?”叶丹阳把头扭向正欲转身而去的护士。“看吧。”护士手心里擎着那小小的一团人肉,距离叶丹阳约有1米远。那是一团光滑的肉,刚刚离开她的身体、浅粉色类似鸡肉的一团人肉,还有一块儿30分钟甚至更短的时间之前,还附着在她的左乳上的皮肤。叶丹阳的心里对这块肉似有惋惜不舍。“谢谢。”她把扭着的头回过来。
“丹阳,现在只能等化验结果出来再进行下一步。”游主任的声音非常温柔。丹阳明白,如果是良性的,她算是中了大彩,伤口缝合,五天后就可以出院了。如果是恶性的,则要继续手术,伤口扩大,清扫腋下淋巴,全切或局部切除病灶周边组织。
半小时过去了。40分钟过去了。墙上的分针默默地陪着叶丹阳转了一圈。
“丹阳,结果出来了,是恶性的,咱们还得接着做。”游主任平静地对叶丹阳说。
“我知道了。”早已预感到最坏的结果,所以听到这残忍的宣判她并不惊慌,泪先是涌到心头,惯性地忍着。可她又对自己说,此时此地还有什么可忍的,想哭就哭呗。泪流未及满面,她看到游主任在做准备工作,打定主意在全麻之前必须再好好求他一遍。
“游主任,恶性的没关系,但是请您一定给我把伤口开小一点,一定把伤口缝整齐点儿。”忘记游主任是如何答复的,记忆被定格在全麻前最后那一刻的请求间。
术后——爱是如此重要
术后,3天没有下床。全身上下披披挂挂,五花大绑,热闹非常:左侧胸外的大伤口侧下方特别开有一个小切口,一根大吸管般粗细的透明塑料引流管插进切口约三寸,管子里顺利而缓慢地流淌出创面的积液,积液袋中的血水鲜亮透明;有导尿管,可以免去下床如厕的不便;右脚上一个针头连着止痛泵,使术后的伤口不至太过疼痛;右臂上一个针头输进去消炎和营养液;左臂缠裹着体征监测仪的线路——监测仪的存在强调了病症的严重性,而它显示的所有指征都在说明一个情形,那就是:一切正常。
第三天是撤管子的时候,丹阳终于稍得解放。游主任检查了伤口,一切正常。突然叶丹阳听见站在床脚边的丈夫大声地说,“丹阳,你的乳房一点没变,真的,好极了。”丹阳心想,丈夫说话一向夸张,他的话可信度不高,加上此时他定是想安慰她,所以并没有多么兴奋,心里想,“好极了?好过原来的吗?”
看丹阳没有反应,游主任说,“拿镜子来给她看看。”拿来一面小镜子,叶丹阳看到了。受伤的乳房依然饱满,因为术后的浮肿甚至显得比过去更饱满。这是1/4术案。
心中充满了对医生的感激,并欣慰自己在术前最后一瞬的真挚请求,终于放心了。虽然这是个非常成功的手术,而于叶丹阳来说仍是个难以接受的现实:整个乳房呈青色,被溢血污染着的左乳外侧至腋下,伤口长及4寸,手术线呈黑色,每隔1厘米1针,大约15针左右,比缝衣线粗得多,原本白嫩细滑的肌肤,被割裂再缝合,变得狰狞恐怖。“谢谢游主任,它真的比我想象得要好。”
一场乳房保卫战暂时告捷,虽有损失,但是叶丹阳还是胜利了,尽管这只是第一步。她认为自己是幸运
的,虽然得了癌,但是它是癌中最轻的一种,而且癌的位置比较靠外,尚未扩散。
4月11日,术后的第13天,医生通知拆钱,然后开始化疗。“化疗”两字听起来吓人,其实也没什么新鲜的,就是输液。那不是普通的液体,那液体在杀死癌细胞的同时也在杀死大量维持生命的有益细胞。化疗是一个尖锐的矛盾体,它以牺牲生命力为代价来挽救生命。化疗时用药量要求准确适当,有些接受化疗的病人是被化疗打败丧生,而不是被癌本身夺走生命。
尽管癌并没有在丹阳身体里扩散,但为了保险起见,医院坚持对她进行化疗。目前在中国,治疗乳腺癌的方案已经相当成熟,每个医院的治疗方式大体相同,化疗都是不能省略的,所不同的是化疗的次数和周期的长短,对于她这样一个未实施全切术案的病例更不能掉以轻心。虽知有危险,但叶丹阳不能说“不”。
化疗后的第三天,丹阳回家了,新的考验扑了过来,化疗反应开始了:全身关节疼痛难忍,人倦缩在床上不住发抖;口干、恶心、胃痛、夜里不断地上厕所,一夜间体重掉了4斤;她要吃饭,增强体质,但是她连吃一顿饭的力气都没有,中间要趴在桌上缓上半天。
终于,在丈夫汤汤水水的滋养中,在儿子一颦一笑的抚慰里,丹阳一天天地恢复着元气。术后的丹阳顿悟:爱是如此重要,只要有爱,无论生死,心都是暖的,都是可以坦然面对的。
忠告:女人要珍爱乳房
在叶丹阳被确诊为乳腺癌的前半年,就已经发现左乳有一个肿块,但是因为她对乳腺疾病的基础知识一窍不通,而且不愿意去医院向医生敞开乳房,所以没有在发现情况的第一时间去到医院诊治,而那半年的时间,那个肿块,有可能由良性转成了恶性,也有可能,由小小的一个恶性肿块,慢慢长大。现在想起来她真觉得自己太愚蠢了,为什么在此之前,没有认识到应该珍爱乳房,重视乳房的健康。
“每一位女性都应该珍爱自己的乳房,早期乳癌患者完全可以通过早期干预治疗保住完整的身体;但假如视病情需要,不幸要对乳房进行部分或全部切除的时候,也千万不要悲观,仍然应该乐观积极地面对生活,因为只要有一个好的心态,乳癌患者的精神和内心仍然可以是完美的。”在“粉红丝带全球行”北京公益活动现场,面对镜头,叶丹阳面带电视记者职业的微笑如是说。
记者手记
生病后的叶丹阳一直在寻找机会为中国乳腺癌的预防宣传和改善中国乳腺癌患者的预后生存做点什么,但是又自知个人力量的有限,没有经验,无从下手。后来,当叶丹阳第一次知道了“粉红丝带”,知道原来在国外此项工作由来已久,单是“粉红丝带”活动的开展就已经有十几年的时间。这一信息对叶丹阳来说非常重要,它让叶丹阳知道原来并不是她一个人想做这件事情,在这之前已经有人做,而且做得规模之大、形式之多让人兴奋,同时她也了解到,很多伟大的女性为此正在做着各种努力。虽然与发达国家相比,我们的这项工作至少推迟了十年,但是无论怎样,我们已经开始了。于是,她开始计划走进这些乳腺癌患者的生活和内心,完成一部以保护乳房为主题的纪录片的创作。
就在记者参加的这次“粉红丝带全球行”公益活动北京发布会上,叶丹阳将这部倾注了她两年心血的十集大型纪实系列片《珍爱乳房》呈现在公众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