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奕
年的长度,有谁会算得最清楚?也许就只有毕业班的学生了。仿佛,上一个365天的倒计时还没有结束,新的一轮又已悄然开始;上一个365天的纠结、痛苦、疯狂、拼争还余音未尽,新一场战斗已用命运的号角吹响撼人心魄的长音;上一个365天的喜悦还没来得及细细咀嚼,新的耕耘已在暖春未至的时候将一切归零。
其实真的没有好好想过高三这个概念,到底需要怎样的定义。
总觉得,命运是一个穿着黑衣的魔术师,要在时间的大礼帽里拉出一只兔子。而我,我们,就是那只兔子。只是想着憋了太久赶着要出去,却没有想过自己对于这场演出的意义是什么。
我们一样的单纯。以后,恐怕很少有这样纯粹的一段时光,为了一个纯粹的目的日复一日地吟唱,同一曲,同一节拍。所有人在这个时间段拥有太多的“不准”只为了保证一个“应该”——应该好好学习。我们一样的叛逆。没有谁会在这时安然常乐,即便那根权倾天下的指挥棒要你变成一座冰山,你也会,在心底最深处存留一颗小小的火种。只是,它无法熊熊燃烧,更无法喷薄而出,那光芒,耀眼却也短暂。
校内网上很多人拍了当年复习资料的照片,建一个相册,题目往往是“纪念……”,而被我们纪念的,如今正在下一届孩子的身上千篇一律地重演。
这也是一个圆吧。
一种再寻常不过的交接,一种落幕又开启,离开又重续的接替。
校门外角角落落的小摊照旧风生水起,天擦黑的时候一盏盏汽油灯的光芒,雪亮得似乎要取代天上的星星。炸鸡柳的老板娘和摊鸡蛋饼的阿姨结成了同盟。鸡蛋饼包鸡柳,大多数孩子晚饭之前必不可缺的一顿加餐,腾腾的热气模糊了度数不断加深的镜片。
老师办公室里的灯光最是没有准数,不知要亮到深夜的哪个时刻。捧起一叠语文月考试卷来看,一年一年的,还是那些题目,古诗文默写还是会有很多粗心的孩子少写了虚词,作文试卷上的扣分数字,还是写得那么大那么清楚,不知道,这个数字今天会影响谁的心情。
作文题目是:熟悉的风景。
这说的不就是高三吗?不就是这个大多数孩子都逃不掉的圆吗?
有时候怀疑老天爱玩一种叫做套圈的游戏。那么,和学业这个圆相套的圆,叫做成长。
成长这种东西,在大学之前看得并不会那么清楚。因为此前的十二年,评判一个人是否长大是否懂事的标准,毫无保留地向着分数倾斜。而十二年之后,甭管你当初信了还是没信,长大,要么是春风化雨潜移默化地让你脱胎换骨,要么,一夜之间便是铁马冰河,来得猝不及防却又不得不承认。小的时候会想一想自己将来要考哪所大学,却总是幼稚地认为清华北大是一所大学的名称;现在在大学校园里,会偶尔考虑自己身在此地的意义,考虑自己为什么要做一些选择、从这些选择以及随后的奋斗中能收获些什么。小的时候,着迷地爱读童话,那本《格林童话》被翻得卷了边还不放过,读童话的后果就是,浪漫主义思维疯狂发展,对遥远未来的憧憬像一个日渐膨胀的气球,危险中有种放大的快乐;现在还是会看一些故事,听力里面那篇《麦琪的礼物》不知听了多少遍。会在王子公主的结果面前情感复杂地笑一下,仍然憧憬幸福却不会再盲目;开始懂得人生的一些情节并不是设计出来的,考验我们的是面对事情的承受和处理的能力,而不是事情发生之前如何幻想。小的时候,觉得对话,尤其是当面对话是人与人之间最美的交往方式;现在,竟也开始喜欢用文字表达内心的想法。一笔一画,敲出来或者写出来的时候,本身,就带了字斟句酌和深思熟虑,这样,看到它的人内心受到的撞击就会少一些,少了撞击,就不会有什么东西太冲动。身在一个理智的世界里,偶尔真情流露自是必要,但也不应该时时刻刻释放情感的野马。曾经看过一句话:愤怒,是人类情感最壮丽的瀑布!当时不禁击节赞叹。现在想想,在不违背道德原则的前提下,用一种稍稍舒缓的方式解决问题,不是更好吗?
……
真的,成长是一个圆。说它是圆,就在于,很多时候,我们会重复思考和小时候同样的问题,接触和小时候相似的事物。就好像命运的磨盘转了一圈又踱回来一样,以为从我们生命中永远退出的人和事,也许就在时光的某个转角重现或重演。只是,前尘隔海,心境难再。画这个圆的时候,一样的,是那份对于圆满的期待;不同的,是绘画的方式和心情。
会不那么急着追求这个圆的头尾相接,因为,它的缺口越大就意味着有越多的新鲜浪潮会涌入,你将在接受浪打的过程中不断有新的、更为丰富的积淀;会不再细细地画这个圆上的某一段,因为,有的时候,粗线条一点反而让你躲开了很多伤害,过分纤细敏感的心灵像是玻璃的容器,经不得岁月的风沙;会不再那么用力地勾勒某一段,因为,努力不等于苛求,拼争不同于钻牛角尖,过分用力过分勉强,就像是手持利刃排一条长队,极容易伤了别人又伤了自己。
让我们,在画圆的过程中长大。或许,你会发现,当有一天你的笔触到了当初那个圆的起点,这起点和终点之间的交接,竟是异常灿烂。
发稿/邹抒阳 zoushuyang@hot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