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态安全视野下的地方性知识之发掘与利用

2009-01-18 07:44暨爱民
广西民族研究 2009年4期
关键词:民族技能智慧

【摘 要】近年来,在建立地方性知识的学术研究过程中,一个主要趋势就是着重 从生态安全的角 度出发来建立地方性知识的理解框架,研究揭示人与自然生态之间的“亲密关系”。因此, 民族地方性知识的发掘与利用,要确立民族之生态意识的“自觉”和具体生态的“情境性” 逻辑 ,尊重民族文化自身的运行规律,重视民族生态知识利用过程中可能产生的“负面效应”以 及生态知识之“地方性”中的“开放性”。

【关键词】生态安全;地方性知识;发掘与利用

【作 者】暨爱民,中国社科院博士后,吉首大学人类学与民族学研究所副 教授。吉首,416000

【中图分类号】C9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 号】1004-454X(2009)04-0057-006

The Purpose of Ecological Security: on the Excavation and theUtilization of the Local KnowledgeJi Aimin

Abstract: In recent years, the academic comprehension of localknowledge is becoming a significant trend that the understanding framework of local knowledge baseds on an ecological security, and This will help to reveal the “intimate relationship” between man and the natural environmentSo, on the excavation and utilization of the local knowledge, we must comprehend the following: every nation should understand the value about itself ecological knowledge, follow the Logic of the Specific ecosystem, respect the effective law of the national culturethe “Local” characteristic of the ecological knowledge often contains the “open” characteristicIn addition, in the utilization of the national ecological knowledge, we should pay attention to “Side-effects” that may occur, because only thus can we help improve the available efficiency of the local ecological knowledge.

Key words: Ecological security; the Local Knowledge; the Exca vation and the Utilization

关于地方性知识(Local Knowledge)的理论建构,克利福德•格尔兹的贡献举足轻重 。二战后日益加剧的全球化与地方性的冲突,以及对当时殖民主义意识形态的批 判语境,构成了格尔兹“地方性知识”概念的出场背景。但有意思的是,格尔兹氏却并未对 这一 概念加以更为细致化的明确定义,而只是模糊地指出,一种知识的“发生经过自有地方特性 ,并与当事人对事物之想象能力相联系”。①格尔兹这种模糊的定义无疑给后来学 者 在概念的理论阐释上留下了更为广阔的想象空间。值得注意的是,因人类共同面临的生存环 境问题,近年来在建立地方性知识的学术考量过程中,无论西方还是国内学界,一个主要趋 势就是着重从生态的角度来建立地方性知识的理解框架。地方性知识产生于特定的 社会背景中,蕴涵着许多生态智慧与生态技能。这些生态智慧,更多地体现了人与自然之间 各种不同的亲密关系。因而,这些地方性生态知识在作为一种民族专属性认识的同时,又是 一种知识的应用体系。②

民族学人类学研究有人在讨论地方性知识的当下意义时,指出人与自然关系的哲学基础经历了从凸显理性 为主要特征的“人类中心主义理论”到“生态整体主义”的转向:“生态整体主义 用一种近乎颠覆的形式,向人们重新讲述了一个事实:人类其实并不是这个星球的中心”。 ③笔者以为,讨论这种转向是否过度,以及在人类与为人类生存提供各种资源的生态系 统 之间,谁是这个星球的中心的问题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两者之间“亲密关系”的建立。 如何实现两者的“共生共长”,这才应该是学界有关理论关照的中心。换言之,关注不同 民族之地方性知识中的生态智慧与生态技能的发掘并利用的问题,在当下社会与生态环境之 “发展悖论”中显得尤为现实些。④

一、民族的地方性生态知识之“自觉”

每个民族的生存与发展过程,从生态的视角来看,其实都是具有自身特点的生态知识与 技能不断累加的历史。⑤但遗憾的是,长期以来,无论是本民族成员还是“局外人”,大 都缺乏对这种地方性生态知识,或者说是一种生态意识的“自觉”。

其原因固然复杂,但或许主要有两个方面:一是科学技术理性的泛化。进入近代后,随 着自然科学的迅速发展,人类社会从前工业时期向近代工业社会跃进,通过自身的努力,人 类使社会生活中所需的物质在品种和数量上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富足。更重要的是,人类在关 于世界的认识上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科学技术理性在近代文明中所展现的力量,使人类自 身在丰富的物质资料面前欣喜若狂,更迷恋于科学的“万能性”——工业社会所具有的普 适意义的技术手段,可以解决人类社会所面临的一切问题,从而逐渐转移了人们在日常生活 中的关注力——从自然的生态运转转向人类自身智力干预的充分运用。从人类社会自身的发 展来看,确实需要科学的理性精神,需要人类智力的充分运用。但如所周知,人并不是作为 地球上唯一的类属而存在的,人类的正常化生存必须得有赖于多元环境的支持。令人遗憾的 是,人类在运用其智识能力的时候,却将人类的理性能力凌驾于一切之上,忽视了人类与其 生存环境要素之间的密切关联性。于是,人类的活动,既造成了对原本有序的生存环境之内 在秩序的破坏,也给人类自身的生存与发展带来了很大的阻碍。

二是民族“本位意识”和自我中心观的影响。长期以来,不同民族由于不同地域而形 成的不同文化和生态空间的事实,导致一民族在自我确认的过程中,总是将中心定位于自我 的民族文化上,认为民族的一切政治、文化和社会经济活动的开展,都应以服务于本民族利 益为目标,对于他民族,也常以能否有利于本民族利益为认同准则。这样,在民族的地方性 知识的生态价值和作用上,不同民族之间,很难形成一个恰当、全面的理解和认同。近年来 ,虽然不同民族的文化融合和互渗日益加强,各种交流的信息渠道在不断拓宽和日益畅通, 但在不同民族的文化之间,其隔膜由于历史的或者现实的种种原因而仍然存在,有时在某个 具体的民族社会甚至还有加强的趋势,以致在现实生活中有着重要价值和功能的地方性 知识仍然经常被忽视,甚至在不同民族或地域内成员出于民族的、历史的、地域的“偏见” 而有意无意地歪曲或诋毁。

因此,正确认识当下日益加剧的全球性生态危机,努力从不同渠道寻求危机的解决之道 已是人类自身一项刻不容缓的任务。从地方性知识作为一种“知识型态”的出场来看,它首 先是一种具有批判精神的特定情境性知识——即对前述“普适”意义的“科学万能观”的批 判,一如有学者所指出:“所谓知识,是随着我们的创造性参与而正在形成的东西,而不再 是什么既成的,在任何时间、场合都能拥有并有效的东西。”所以,人们必须诉诸自我的实 践来理解知识。这也就是说,知识的有效性是有条件的,人们不能空泛地恪守所谓“普遍有 效”的原则。因为“知识的主体既不是单一的个体,更不是什么普遍的人性,而是特定时间 和场合中具有连带关系的共同体”。这样,当知识以“条件性”的“共同体”的形式被人们 建构成功后,所谓“科学知识”的“有效性”当然也就是值得怀疑的了;其次地方性知识是 一种具有实质性和重建意义的经验知识——从具体民族文化的特定情境生成中获得其合理性 和有效性的“辩护”或者“证实”与“证伪”。⑥

然而,富有嘲讽意味的是,在许多的人类学家看来,今天日益凸显的全球性生态问题, 在相当程度上,恰恰是工业社会具有“普适”意义的科学知识与技术手段广泛应用后所带来 的另一种结果,而那些被人们视而不见甚至“蔑视”的“生态常识”——不同民族之地方 性的生态智慧和生态技能,在当下的具体情境中恰恰闪耀着“生态解困”的光辉。也就是说 ,在不同民族所累积的生态智慧和生态技能中,人们或许能够有新的发现,对于日益加剧 的生态危机,这些民族的生态智慧和生态技能或许会有某些意想不到的贡献,能补救科学进 步所带来的某些负面影响。因此,今天应该有地方性生态知识的“知识自觉”,重视那些被 长期忽视的地方性生态知识,而不能因为科学发展而遗忘人类自身“原初”家园之生存的理 由和依据。

为此,首先就要确立每个民族都具有自身独特的生态知识与技能的观念。一个民族或族 群之所以在某一地域内能够生存并绵延不绝,在生物学与人类学意义上自有其倚重之处,那 就是该民族或族群的包含着生态智慧和技能的生存知识。也正是这些所倚重的东西,因其对 民族或族群的文化意义上的生存价值,而成为今天我们所要深入了解和研究的对象。我们要 有意识地建立起相关学科的理论框架体系,利用理性的知识和可行的方法去发现并整理那些 有利于人类自身很好地生存于这个地球环境之中的地方性的生态技能与智慧,从而使人类自 身能根据这些生态知识的启示,而主动地协调人类社会活动与自然之间的和谐关系。

其次,确立民族之文化开放观。宏观地看来,尽管当下的全球一体化大潮实际已将不同 的民族、国家和地区席卷进去,不同民族国家和地区共同地参与国际事务,但同时我们却又 不得不承认的一个事实是,当下的全球化进程,充满着矛盾意味。最明显的是,在努力型构 全 球一体化组织想象的同时,具有自身历史与文化传统的民族国家,又各自致力于体现并维护 民族文化——包括语言、血缘、地域和宗教信仰的现状,力求强化民族共同体之“我”的身 份感以及与“他者”的辨异。这提示,当下仍然是一个由具有不同文化背景的民族或族群构 成的差异纷呈的“大社会”。可以想见,在这样一个充满差异文化的社会中,如果不同文化 集群之间各自封闭而缺乏相互融涵的态度,那么社会的进步和有序运行将会是一个空想。

事实上,历史与现实的呈现恰恰相反。社会进步和文化的流动性要求使不同族群的传统 文化观日益发生改变而走向开放。这既是一个长时段的历时趋势,又是一个共时意义上的现 实展现。在这一背景下,异民族应放弃不管在什么条件下、由什么原因而形成的偏狭之见, 不同民族之间加强交流,开放禁锢的文化边界,相互承认、接受并利用民族“他者”的生态 智慧,以维护或优化人类每天都生存其中但却又正遭破坏的生态系统。

第三,也须具有民族文化的本位视角。虽然现代科学思维对于人类社会进步所具有的价 值毋庸置疑,但也有问题存在。无论是这种思维还是在这种思维指导下的行为,总体来看, 都建立在文化的普遍性基础之上,因而缺乏具有特色的具体民族文化的“情境性”关照,看 起来具有普适意义的“人类生活的样法”,却形成了对各具特色的民族的地方性知识的“遗 忘”。这也正是对地方性知识的认知、发现至今尚不理想的重要原因之一。⑦因此,当我 们再次进入地方性知识发掘和应用等问题和论域时,应该具有这一问题的自觉 ,确立一个民族文化的本位视角,从民族的具体历史和现实的生存境遇、生态遭际以及文化 应对之策出发,这样或许能够避免因普遍的科学思维所造成的视角干扰和模式禁锢,能够在 具体的生境下发现民族地方性知识的来源、结构、对象适应性和作用机制、有效环境等 ,从而实现人类社会生存方式的自我调整,有效地预防或消除由于人类自身的生活与社会运 行所带来的生态灾变。

二、符合民族生存之具体性逻辑

地方性知识的发掘与利用,主要是指从具体的民族文化运作中,按照人类生态安全的需 要去发现其生物适应性的运行机制,改变其运作方向或调整其运作内容,实现人类社会与相 关自然生态系统兼容能力的提高。从人类的社会性存在出发,应该说从发掘到利用是一种人 类生态逻辑的递进——获得某个民族在文化过程中所形成的地方性生态智慧或技能后的具体 应用,以在人类社会与自然生态系统之间,形成一种有序的良性互动,即人类社会与自然生 态之间的那种“亲密关系”的建构。

对应于人类自身的生活与社会运行,具有适应性的文化总是处于不断的调适过程中。基 于文化的稳定性与流动性特质,民族的具体成员,在获得本民族文化知识的同时,也可通过 不同的途径掌握他民族的文化。这也就是说,相关民族的生态智慧和生态技能可以为不同民 族所认知和掌握。一个民族在认知他民族的生态智慧和生态技能后,就有可能基于生存或发 展的目的和本民族文化与生态实际而形成对本民族文化的某种改造,从而引起本民族文化的 内部变化。由于这种变化在相当程度上是一种结构性的变化,因而这也可说是自身民族文化 的重构。要注意的是,这种文化重构的基点应该是民族生存和发展的实际需要。若脱离了这 一实际需要,民族文化的重构也就无由发生。从自然生态的层面言之,这种文化重构的中心 在自身具体生态与文化的基础上,吸收和消化外来的生态智慧和生态技能,使之成为自身生 态与文化的重要知识构成。

如上所言,民族生存与发展的实际需要,是生态人类学关于民族地方性生态知识发掘的 一个逻辑依据,是民族在遇到新的文化、环境变化和挑战下而运作文化的根本目标,也是今 天我们发掘和总结地方性生态知识与技能的田野实践工作的一个重要的观念先在。

就学科知识的理论层面而言,今天人类学、生态学等等相关学科研究体系的建立以及自 然的、社会的各项相关研究工作的展开,使发现和总结一个民族的地方性生态知识和生态技 能获得了扎实而又丰富的学科理论支持。事实上,这也可从历史上不同民族有关的各类知识 总结和利用的实践中得到证实(如中医药、中西医结合等等),不同民族的生态智慧和生态 技能,已在全国乃至世界的范围内被广泛传播和应用,对人类生存家园的保护和可持续性发 展产生了良好效果。更为重要的是,在这样一个民族生态知识和生态技能的总结和整理过程 中,我们获得了一种关于民族生态的知识自觉,那就是某种民族文化下生态行为的具体选择 。确切地说来,应当取决于相关的自然生态系统的具体结构和及其这种结构所能支撑的人类 文化活动之“消耗力”程度。譬如,20世纪后期,在救治贵州麻山地区典型的喀斯特山区石 漠化灾变过程中,关于这种喀斯特山区生态系统的具体结构、生态系统的客观承载力,以及 在此基础上而形成的当地苗族生计方式中之高效利用与精心维护喀斯特生态系统的经验和技 能,这种民族地方性的生态知识应该引起足够的重视。有了这样的知识自觉,在实际 利用地方性生态知识时,更具科学性,能收到好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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