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巴马修补“后院破篱”四道题

向　骏

美国“拉丁美洲研究学会”历任13位会长及200多名现任会员的联名信函指出，拉美草根民众拒绝传统菁英的理由，和美国“大街”(Main Street)拒绝“华尔街”并无太大区别，因此呼吁奥巴马将拉美“新左”运动视为促进美国国内改革的重要参考。

2008年11月俄罗斯总统梅德韦杰夫出席在秘鲁举行的APEC会议后访问了巴西、古巴和委内瑞拉，其目的在破解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对俄罗斯的“围堵”。梅氏除加强与巴西的战略结盟、带给古巴超过3亿美元的贷款外，更和委内瑞拉商讨兴建核反应堆。

而自12月中旬以来，阿根廷、尼加拉瓜、乌拉圭等拉美国家的总统陆续访问莫斯科。此一发展固然显示美总统布什8年来拉美政策的失败，更重要的是反映了俄罗斯对美国在欧洲挤压其战略空间的不满。如何修补“后院破篱”将成奥巴马上任后的严肃考验。

对墨西哥经贸关系的两难

奥巴马当选后曾以电话征询友邦元首意见，在第一批名单中拉美唯一的国家领导人是墨西哥总统，因为墨西哥是非法移民和毒品等影响美国民众最切身问题的来源。早在2001年9月5日布什就曾指出墨西哥是美国“最重要的盟邦”。

然对奥巴马而言，重新展开北美自由贸易协议(NAFTA)谈判将成棘手考验。该协议自1994年生效以来，加拿大、墨西哥对美出口增加远高于进口，造成美国巨大贸易逆差，美国工厂也大批移往工资相对低廉的墨西哥，造成美国工人大量失业或工资被压低。因此在民主党初选辩论中奥巴马和希拉里均主张，如果加拿大和墨西哥拒绝重新谈判NAFTA，美国将选择退出该协议，理由是该协议的劳工和环境条款及投资章程都对美国不利。

奥巴马既以改善经济为其首要目标，上任后势将在党内压力下重新就NAFTA展开谈判。民主党虽然口头上支持自由贸易，但实际上却已着手“检讨并重启谈判”NAFTA，且明确反对甚至可能中止或取消美国政府与韩国及哥伦比亚所签订的自由贸易协议。谈判可能陷入两难在于，如果着重“自由贸易”则美国选民势将反弹，如果着重“公平贸易”则与墨西哥的关系可能雪上加霜。

联手巴西重建领导地位

从高盛公司于2003年提出的“金磚四国”(BRICs)，到扎卡瑞亚(Fareed Zakaria)在《后美国世界》一书中提出的“单一多极主义”，均把巴西作为多极化力量之·。美国外交关系协会会长哈斯(Richard Haass)于美国大选前在《新闻周刊》上题为《给第44任总统备忘录》的专文中指出，新总统“应该和日益成为南美集团重心的巴西建立良好关系”。基于以下原因，美国想在拉美重建领导地位，若无巴西的支持恐难竟全功。

根据国际能源总署(IEA)的《世界能源展望》报告，“尽管市场失衡导致油价暂时回档下跌，但愈来愈明显的是，低油价时代已然结束”。就在全球油源濒临枯竭之际，2008年11月巴西宣布在近海发现大型油田，初估其石油储量增加3倍，将使巴西名列全球10大油藏国家，此其一。巴西生物能源(biofuel)技术领先全球，其和美国生产的燃料用酒精产量合占全球90％。更重要的是，替代能源的开发将有助于制衡查韦斯成为拉美区域领袖的趋势，此其二。

自美国金融危机以来，卢拉总统对发展中国家遭池鱼之殃颇多微词。2008年11月上旬20国集团财长和央行行长会议中，巴西以主办国身份积极联合中国、印度、俄罗斯争取更大的发言权；稍后在华府的峰会中卢拉更表示，全球地缘政治已出现新的格局，任何政治经济决策，少了20国集团将不合逻辑；而到2009年4月，G20将在伦敦召开第二次金融峰会，两个月后首次金砖四国峰会将在俄罗斯举行，巴西都是重要参与者之一，此其三。

因此无论从石油开发、替代能源研发、金融危机纾解等角度看，巴西都是美国不可或缺的战略伙伴。根据曾在哈佛法学院教过奥巴马的巴西战略事务部长罗伯托·昂格尔所设计的大战略，巴西不走“均势”、“围堵”等老路，而愿意和美国建立“更友好”的关系。奥巴马如连任到2017年，届时巴西必然更为强大，奥巴马不可错过与巴西联手重建领导地位的大好时机。

改善同古巴的关系

美国自1962年飞弹危机以来一直对古巴实施的经济制裁，近年来在国际间成为众矢之的。以2008年10月29日联合国大会投票为例，结果以185票赞成、3票反对、2票弃权(密克罗尼西亚和马绍尔群岛)的悬殊比数通过决议，要求美国停止对古巴实施了46年的经济、商业和金融封锁，这已是联大连续第17次通过类似的决议。而在最近，玻利维亚总统莫拉莱斯呼吁说，如果美国不解除对古巴的封锁，拉美国家应当集体驱逐美国大使。

奥巴马在竞选期间就曾表示，如果当选，他将在一定程度上放宽对古巴的制裁和封锁，如古巴裔美国人返回古巴探亲次数及对古巴汇款的限制。乐观的发展正如古巴国务委员会主席劳尔·卡斯特罗在接受《国家》杂志专访时所表示的，他愿意与新任美国总统当选人奥巴马在和平基础上展开对话，试着解决这个岛屿国家与美国长达40年的仇恨。还是在美国大选前，被专程来古巴采访的美国影星西恩·潘问到是否愿与奥巴马在华府见面时，劳尔表示：“我必须与执政团队里所有同志讨论这个问题。”选后古巴外国投资部长不但祝贺奥巴马当选，还表示“美国如减轻封锁将受到古巴欢迎”，显示对双方关系改善有高度期待。

更出人意料的是，菲德尔·卡斯特罗12月4日在政府网站的专栏文章中表示，他可以在“奥巴马所希望的场合与其对话”。其实，近来不但欧盟大幅改善和古巴的关系，里约集团也于11月13日接纳古巴为成员国。布什政府对古巴的敌视政策，不但无助于推翻菲德尔·卡斯特罗的强人统治，更将阻碍其弟展开的改革进程。奥巴马应先逐步放宽制裁，古巴的民主才有可能恢复。2009年末的古巴共产党代表大会，即是一个很好的观察窗口。

视委内瑞拉为睦邻

2008年当美国总统选战进入白热化之际，俄罗斯北方舰队正在“彼得大帝”号核动力导弹巡洋舰、“恰巴年科海军上将”号反潜舰等领军下浩浩荡荡地进行一次规模空前的远航。在为期两个月、访问25个国家的航程后，该舰队于11月25日抵达委内瑞拉首都近郊的桂拉港。此一由1100名官兵组成的舰队，于12月1～2日与委内瑞拉海军举行代号“委俄2008”(VenRus2008)的联合演习，内容包括海上救难与实弹射击等。

自2005年起，委内瑞拉已与俄罗斯签署了总额约44亿美元的12项军购合同。2008年9月查韦斯访俄期间，俄方更宣布向委提供总额达10亿美元的贷款，用于购买俄制武器及进行军事和技术合作。10月初，委宣布将向俄购买的武器

装备包括BMP-3型装甲输送车和100～500辆新式的T-90S和改进型的T-72M俄制坦克。

2008年11月17日查韦斯更宣布：“一座以出生在苏利亚州的委科学家温贝托·费尔南德斯·莫兰名字命名的核反应堆即将在苏利亚州开始兴建，用于医学和发电的和平目的。”而于11月26～27日到访的俄总统梅德韦杰夫则与查韦斯签署了7项不同领域的合作协议，除军事技术合作之外，还包括和平利用核能领域的合作。此举势将导致美国与委、俄的紧张进一步升高。

然而俄罗斯和委内瑞拉分别是1970年生效的《不扩散核武器条约》和1969年生效的《拉丁美洲禁止核武器条约》的缔约国，正如中国拉丁美洲学会副会长徐世澄所说，“无论俄罗斯还是委内瑞拉在委建设核反应堆的目的，确实不是要制造核武器。两国的真正意图是要挑战美国霸权，这既是对任期届满的布什总统的挑战，也是对即将上台的奥巴马总统的挑战。”不管2009年1月委内瑞拉的修宪公民投票能否过关，奥巴马至少将和查韦斯相处到2012年，故应审慎以待。

学界提供的解题参考

曾于2002至2003年担任墨西哥外交部长、现任美国纽约大学教授的加斯达涅达(Jorge G.Castaneda)在2008年9/10月号《外交事务》期刊上指出，由于近年来拉丁美洲经济成长为1970年以来最快速的，民主发展也持续巩固深化，因此对美国而言是提出类似当年富兰克林·罗斯福总统“睦邻政策”的最佳时机。

而现任教于美国乔治·华盛顿大学、曾于1994至1995年担任美国“拉丁美洲研究学会”会长的麦柯林托克教授(cynthia MeClintock)则和该学会12位前任会长及200多名会员于2008年11月中旬发表联名信函，呼吁奥巴马修正美国的拉美政策。信中指出1980到1990年间拉美国家在所谓“华盛顿共识”的要求下经济发展令人失望，但民主却蓬勃发展，然布什却严重干涉拉美多国内政，例如协助2002年对委内瑞拉民选总统查韦斯的政变。為了抗议美国国务院对古巴学者签证的限制，该学会曾于2006年将原定于美国举行的大会改到加拿大举行。该信更具体指出拉美草根民众拒绝传统菁英的理由和美国“大街”(Main Street)拒绝“华尔街”(Wall Street)并无太大区别，因此呼吁奥巴马将拉美“新左”运动视为促进美国国内改革的重要参考。

奥巴马在选战期间曾谓美国不应对查韦斯过度反应，而反美立场鲜明的查韦斯和玻利维亚总统莫拉莱斯均对奥巴马当选表示祝贺。奥巴马就任后如能尽速重新任命驻委、玻大使，并允许这两国的大使返回华盛顿，应可恢复双方正常的外交关系。美国想要恢复在拉美的地位虽有相当难度，但并非不可能，而奥巴马是否有心解决上述难题，2009年4月17日举行的美洲国家组织(OAS)高峰会议上应可略见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