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关系是一条“肥尾”吗？

张向晨

中国有则成语出自《左传·昭公十一年》,“末大必折,尾大不掉,君所知也。”人类的观察力有相似之处。英文里也有描绘事物前轻后重,难以驾驭的话——肥尾(fat tail)。

布莱默(Ian Bremmer) 是欧亚集团(Eurasia Group)的总裁,最近与人合著了一本书就叫《肥尾》。在这本书里,他强调政治因素对全球经济的影响,将政治事件的发生频率与经济影响组合成一条曲线,认为极端的政治不稳定状态已构成“肥尾”,全球经济因此危机四伏。

“肥尾理论”为人们观察全球化提供了新的视角,但布认为中美关系是“肥尾之最”,即最危险的关系,却有待商榷。当然,他也有一些“粉丝”,《时代》周刊专栏作家福克斯(Justin Fox)就是一个。

福克斯从跨国公司的角度观察,中美之间的蜜月行将结束。随着劳动力和运输成本的隐性增加,跨国公司今后在中国市场上赚钱将不再容易,而双方的摩擦随着中国实力的增强越来越多,中国正试图摆脱对美国经济的依赖,双方在并购、汇率等问题上龃龉不断。

布莱默和福克斯正确地看到了中美关系存在着不稳定的一面,但却遗憾地没有看到两国经济关系加深有助于双边关系稳定的一面。实际上,利益交织、相互博弈、角力、合作、妥协、交换的经济关系已经成为整个中美关系中最重要的稳定力量。随着中国经济的增长,劳动力成本、环境成本、运输成本的提高是必然的,中国也必须更多地开拓国内市场。否则,中国发展既不能持续,也有悖于以人为本的发展理念。但这种改变,本身是全球经济融合、演变过程的一部分,同时也不意味着中国在全球产业链中优势的消失。中国制造产业成熟而强大的配套能力不是别的地方所能轻易替代的,中国日益增长的中产阶层的消费能力也将为世界提供巨大的市场。今年2月初,杜塞尔多夫的国际时装展上,在中国生产高档服装的德国企业彼得·马勒表示,中国的生产成本的确提高了,但“我们能在中国生产做工非常考究的服装。中国厂家的质量很好,也很可靠,守时。”这恰恰是中国的新优势。

正如英国《金融时报》6月26日的社评所说的,“摩擦也许会给美中关系降温,但不会改变其基本性质。”中美关系是一种既相互依存,又相互防范和相互矛盾的复杂关系。令人感到宽慰的是,双方都认识到,通过实力迫使对方按照自己意愿行事的能力是有限的,双方在发生摩擦时需要遵守一定的规则,比如接受WTO争端解决机制的裁决。这是两国关系成熟的标志和避免灾难性冲突的基础。如果双方还能同时认识到,现有的全球性规则需要根据情势的变化进行相应的调整,爆发冲突的可能性就会更小。

“永远如胶似漆般地恋爱是不可思议的,但恋爱过后,一切都变得不再美丽。”也许福克斯是个浪漫的人,不过,吵吵闹闹,锅碗瓢盆,才是真正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