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民党到北非“拣德国破烂”

马 兰

在中国革命军事博物馆里，有一批很长时间内没人能搞清来历的德国机枪，它们只是在二战中后期才小批量投入欧洲和北非战场，远隔千里的中国军队是怎么得到的呢？最近，美国国家图书馆开放一批档案，其中涉及到1943年一支神秘的中国军事代表团观摩盟军在北非的战斗，并从盟军缴获的德国战利品中淘出不少“宝贝”，这才揭开这批机枪的来历之谜。

蒋介石盯上德国“破烂”

从1941年日本偷袭珍珠港后，独立抗战4年多的中国终于成为美英苏等国的反法西斯盟友，特别是1942年1月12日中国军队在长沙会战中重创日本第11军，被美英媒体欢呼为“二战期间盟军的第一场大捷”。长沙会战结束不到20天后，美国国会便宣布中国适用租借法案，拨款5亿美元给中国作为信用贷款。中国艰苦抗战多年后，总算是真正得到国际上的援助。然而，中国军队缺枪少弹，供给不足的弊端并没有真正改观。担任盟军中国战区参谋长兼中缅印战区美军司令的史迪威回忆，蒋介石在1941年1月发动皖南事变、蓄意消灭中共武装的行为，令罗斯福总统不得不审慎武装中国国民政府，避免刺激蒋介石的“内战热情”。另一方面，在同盟国与轴心国激烈拉锯的1942-1943年间，罗斯福坚定执行“先欧后亚”政策，美国优先向英国和苏联供应武器，中国军队的需求难以满足。

无奈之下，蒋介石开始寻求新的途径来满足嫡系部队的装备更新。1942年11月4日，号称无敌的纳粹德国非洲军团在阿拉曼战役中被英军重创，“沙漠之狐”隆美尔损失了350辆坦克和大批枪炮装备后仓皇撤往突尼斯，盟国最为担心的纳粹德军南下印度，进而与日军会师的局面已不可能。这个消息传到中国战时陪都重庆后，曾在德国军校深造的蒋介石次子蒋纬国向父亲建言，既然美英盟国所生产的武器必须实现满足欧洲战场的需要，“那么国府（重庆国民政府）应可积极争取盟国将他们在北非缴获的德国武器送给国军”，因为在抗战前十年里，中国军队特别是蒋介石嫡系中央军几乎都是由德国武器武装起来的，在使用上不存在问题，况且盟国有自己一套后勤保障体系，德国军火在他们手里无异于废铁。

蒋介石对这个建议很欣赏，遂向史迪威和英属印度总督蒙巴顿提出要求，希望派军事代表团赴北非及南欧战场观摩，学习强国现代化的作战技术，并引进盟国并不需要的德式武器。在得到对方的邀请书后，1943年1月22日，蒋介石下令组建军事代表团，由来自中国唯一机械化部队、第200师的装甲战专家胡国溪少将担任团长，蒋纬国也随团访问。

帮盟军破解“魔法地雷”

军事代表团一行25人乘美国运输机，经“驼峰航线”到达英属印度，再从印度孟买乘英国辅助巡洋舰抵达英国军管下的埃及。当地阿拉伯人和英国军人对这群头戴德式山地兵军帽、肤色又和日本人相同的友军感到好奇，给他们起了个“准盟军”的外号。一名随行的中国上校向胡国溪抱怨英军总有歧视的眼神时，胡国溪只好让大家“忍辱为国”。为避免麻烦，胡国溪命令大家尽量少戴德式军帽，改穿英式军服，可是英式军装尺寸太大，许多人穿上去更不像一名军人。

4月18日，经过向英国第8集团军司令蒙哥马利多次争取，中国军事代表团终于来到北非最后一个战场突尼斯，英美盟军正从东西两面合围困兽犹斗的德国非洲军团残部，战况异常激烈。英美军方接待人员规劝中国军事代表团注意安全，但胡国溪和蒋纬国坚持“不到前线不算真正的军人”，结果他们被安排在英印第4师参加了最后的战斗。当时，德军在阵地前安放了一种刚发明出来的感应式地雷，即便盟军士兵只是旁边路过，也能被杀伤，盟军缴获了一些，却都不敢触摸。这就给中国军事代表团提供了机会，蒋纬国和几个早年在国内接受过德国系统军事教育的尉官，主动申请拆卸分析缴获的德国“魔法地雷”。依靠在德国慕尼黑步兵学校深造三年的本领，以及对德国武器设计思路的了解，蒋纬国有惊无险地解剖出两枚“魔法地雷”，向盟军介绍了其中的原理，并为他们想出了简便易行的排除方法。最终，克服了“魔法地雷”威胁的英印第4师头一个杀到比塞大军港，截断了德国非洲军团从海上逃回欧洲的唯一通道。在5月15日盟军举行解放突尼斯城的入城式上，中国军事代表团被安排在英印第4师的最前列，这对中国军人来说是无上的荣光。

运回几飞机“破烂”

德国非洲军团覆灭后，英美盟军一方面进行休整，准备向轴心国最薄弱的环节意大利发起总攻，一方面对缴获的德国武器进行分类整修，编写技术手册，以备今后作战时参考。中国军事代表团有了用武之地，每天都有英美技术军官前来讨教使用及维修要领。有一次，5名中国尉官和打下手的美国勤务兵将一辆德国I号通讯坦克拆成散件，一一检修登记，然后再重新焊接组装起来，结果这辆受过伤的坦克居然能行动自如，令前来参观的美国第2军军长布雷德利大加赞赏，为此他同意中国代表团在第2军缴获的德国战利品中随意挑选他们想要带走的东西。与此同时，曾在非洲战场上吃足德国炮兵大亏的英军也烦劳中国代表团帮助分析缴获的德国火炮。曾在1938年马当要塞保卫战中用过88毫米炮的中国陆军上校程英节（音）用娴熟的操作技艺和灵活选用炮弹装药的办法，使88毫米高射炮发挥出反坦克的威力，令英国军人佩服得心服口服。

1943年7月底，胡国溪接到训令，要蒋纬国尽快回国，并要求把能搜集到的德国武器一并空运过来。经过一番准备，中国军事代表团从英美盟军里挑选出来的1500余挺机枪、冲锋枪、十几门50毫米反坦克炮和相关弹药塞满了几架C-47运输机，为了能尽可能多装点军火，蒋纬国连自己的座位也拆掉，自己蹲在飞机角落里。后来，这些被缴获的德国武器直接运到昆明巫家坝机场，用于武装在那里整训的中国远征军，他们即将反攻滇西，进而与远在印度的中国驻印军共同打通滇缅公路。此后，除了1943年11月蒋介石参加开罗会议期间，美英曾安排飞机向中国西南后方空运过一些德国机枪和反坦克武器外，就再没有继续安排向中国运送德国军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