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国尘世：老大贴金

　　豆角乾坤
　　
　　翟 崑ｚｈａｉｋｕｎ＠ｙａｈｏｏ．ｃｏｍ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
　　东南亚及大洋洲研究室主任
　　
　　老舍的《茶馆》里有俩兄弟，号称是“穿一条裤子”的交情。每遇难以决断的事情，兄弟俩总是先互相推让，然后就是老二顺利地将烫手的决断权塞给老大，“大哥，这事还得你来！”老大风光，但老大难做。清名还是骂名留史，反正都由老大一人顶着。缅甸最高领导人丹瑞大将，七十多岁的老爷子，就是事事都得顶着的老大。
　　近２０年来，缅甸实权人物的前两名排序一直保持不变，即缅甸“和平与发展委员会”主席丹瑞，以及副主席兼陆军司令貌埃将军。丹瑞，面黑而壮硕，擅长心理战。貌埃，白面而单薄，久经沙场。几乎全世界的缅甸问题专家都认为，老大老二尽管矛盾重重，但在维护军人集团利益方面，那是“穿一条裤子的交情”，绝不分裂。
　　从内部分裂敌人，向来是好办法。因此，一些反对缅甸军政府的势力就经常放谣言，今天喊老大把老二拘捕了，明天又嚷老二把老大软禁了。要么就是老大病危了，老二开始夺权了。一开始大家还特当回事儿，但每回都风平浪静，老大老二在谣言沸反盈天的时候，就很默契地在国家电视台上公开露面，以示团结。
　　几年前，老大老二合演了一场二人转，把当时势头正旺的三号人物、时任总理、“和发委”秘书长、军情局局长的钦纽拿下。那时候，钦纽领导了中央政府与少数民族地方武装组织的招安谈判，国家安全趋于稳定。据说，钦纽还与昂山素季姐弟相称，不像老大丹瑞，连昂山的名字都不想听。钦纽制定了缅甸民主七步路线图。钦纽还掌握着庞大的军情系统，瓜分垄断了不少经济利益。钦纽的改革、民主、开放的形象，使其成为最受欢迎的缅甸当权人物，而老大老二绝无此殊荣。眼见钦纽势头太猛，老大老二就趁钦纽从国外回来，以贪污腐败为名在机场将其拿下，剥夺其权力，清算其势力，平了心头大患。
　　按照一般的政治斗争规律，三号被废黜的结果是，权力结构由相对稳定的三足鼎立，变为不对称的两极对立，老大老二的矛盾自然上升。但人算不如天算，缅甸的国际环境急转直下，来自美国、欧盟，甚至是东盟的压力层层加码。老大老二再次达成默契，和则两利，斗则两伤，精诚团结，一切听老大的。所以，老大依然故我，坚决不释放昂山素季，重手压制“袈裟革命”，宁可先搞新宪法公投再去救风灾，死活不让美国插手国内事务。这一系列决断，可以说没有一个是让国际社会满意的。
　　我想，老大作这些决定时，应该很难。但他不做谁做？！时局艰难，老二要是想顶替老大上来，等于是把刀往自己脖子上架。如果老大有心让位给老二老三，这两位哪敢接啊：“不会是老大在试探我们的忠诚吧。”所以，结果只能是：“老大，这事还得你来”。
　　老大怎么办？到缅甸的知名寺院看看就知道。老大经常向寺庙大笔捐款和赠送黄金，虔诚恭拜，也许在说：“佛老大，这事还得你来。”
　　如今，国际市场上黄金价格看涨，但这不会改变缅甸人的贴金传统。在缅甸，从贩夫走卒到将军达贵，都有贴金的习惯。在曼德勒的一个寺庙里，就有一张照片是丹瑞大将的贴金图。
　　在仰光的大金塔，老导游给我“请”了一张薄得不能再薄的金叶子，让我给大佛像贴金。善男信女很多，我爬梯子上去，必须小心翼翼，生怕给挤下去。其实这种担心多余，因为贴金的人虽多，但都很守秩序。大佛像金光闪闪，身上攒的黄金估计得有几十吨重吧，灯光一照，目眩神迷。我郑重地把金叶子贴到佛像身上，感觉佛像的吸金能力可真强，金叶子立马融入佛身，就像一个人被抛入茫茫人海一样，找不到了。佛像越来越金贵，也越来越“胖”。
　　到了曼德勒，我又赶紧买了一张金叶子，真轻啊。揣着金叶子，我就去了寺庙。在曼德勒一些著名的寺庙里，贴金之风更盛。一家寺庙还特意展现了最著名的一尊佛像的“变形记”。四幅照片分别显示了佛像从上世纪初到本世纪初的百年变迁，每张间隔三十年左右。第一张是原始的，身材比例匀称，第二张就富态了一些，第三张明显膨胀，第四张就完全走样了，胳膊上，腿上，肚子上，全是疙疙瘩瘩的金球球，特别像健美运动员身上的腱子肉。整个就是一“ｍｕｓｃｌｅ ｂｕｄｄａ”（肌肉佛）啊，刘德华演的“大块头有大智慧”立刻闪现。
　　陪同看我等目瞪口呆，就问，您发现了四张图有什么一样的地方吗？仔细观察后，我说，佛像都是微笑的。导游脸上释然。是啊，金子贴出去了，大家心里踏实了，这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