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否见过农民在西瓜地上立的简易棚屋?为了防止有人偷西瓜,装模作样地立一个棚屋摆在那儿。这个很有必要,因为,如果瓜地上什么都没有,那么,偷瓜者可以确定没有人看守。但如果有这么一个棚屋,那么,小偷会揣测里面可能有人,说不定一直在监视外面。
只要偷西瓜的人想到了这种可能性,棚屋的存在就具有了巨大的杀伤力。它的杀伤力依赖于这点:偷西瓜的人是看不到棚屋里有没有人的,但棚屋里(假如有人的话)却可以把外面看得一清二楚。这两者处于极不对等的地位,在棚屋里的人面前,想偷西瓜者完全处于被动,丧失了任何防御能力,在这种情况下,偷西瓜就具有极大的风险。
只要无法确定棚屋里有没有人,那么效果都是一样的,偷西瓜的就已经被“不确定性”套牢。这个时候,棚屋的存在便只是一种象征性的,它只是在向任何一个想偷西瓜的人传达“这里有人守着”的信息。
18世纪,英国哲学家、法学家杰里米·边沁设计了一座“圆形监狱”,原理和棚屋一样。整个监狱是一个像圆环状的建筑,在监狱中央有一个塔偻,上面开很大观察窗面对圆环的内侧,四周是一系列按层次划分的牢房。每个牢房中有两个窗户:一个让光线照进来,另一个面对塔楼。塔楼通过这个大观察窗可以对牢房内部进行监视。
“圆形监狱”具有这样的效果:只要犯人无法确定自己此刻是否正在被监视,他就不得不约束自己的行为,也就是自己监视自己。根据边沁的说法,这个可以让人自我监视的“圆形监狱”可以适用于将任何一类人置于监督之下的机构,特别是教养所、监狱、工场、手工作坊和工厂、贫民院、疯人院、医院和学校。不知道现在工厂的那些监视系统,是不是从边沁那儿得到的灵感?
据思想家们说,现代社会已经是一个“圆形监狱”,人们生活在“铁笼”之中。工厂、十字路口的那种“监视技术”已经属于小儿科了,最牛的是,监视已经渗入人的每个毛孔,人已经学会了“自我监视”。
让人自我监视的秘密我们已经看到了,就是充分利用了不确定性对于人们的心理宰制,它们只要在人们面前制造出一种不确定性的情境,就可以把人们套牢。
不确定性对人的心理冲击,我们在生活中应该已多次领教过。想必很多人都有过这样的经验,在考试后,成绩还没有知道之前,我们情绪起伏,焦躁不安,那种等待结果的滋味很难受。其原因就在于,我们无法确定我们的成绩,我们无法知道成绩将给我们带来的荣辱。也就是说,在那一段时间,我们好像是被从一个地方给剥离了出来,被悬空了。而在考试成绩出来之后。不管是成绩好还是成绩差,这种确定性给我们以安全感。
人的生活中一旦出现那种不确定性的情境,我们就要面对未知的焦虑。我们希望尽快地结束这段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漂泊旅程,尽快有一个结果,以便让我们重新拥有和世界的联系,得到“家”的关怀。
坏的结果当然是让人难受的,但等待的过程更让人难受。坏的结果只是威胁到了人的利益,而等待的过程却威胁到了人的心理生存。基于此,甚至有的人宁愿承受坏的结果,也不要这种等待的折磨。
为什么不确定性如此难以让人忍受?因为它触及了人内心的隐痛。人天生就需要和这个世界建立一种确定的联系,否则他会找不着北,他的思想和行动就会陷于瘫痪,他就会出现精神上的紊乱。另一方面,不确定性对应着未知的事物,而人在未知的事物面前暴露了,并且丧失了防御。现在你知道被偷窥的人常常羞愤交加,而偷窥者却有巨大快感的原因了吧?
在这个世界上充满了不确定性的东西,人们无法确定自己的生活以后会是什么样子,无法知道自己会碰到什么样的人,无法知道自己如果选择走某条道路,结果是什么。不确定性的东西总会像幽灵一样伴随着我们,它是一股股神秘的、挡住我们视线的烟雾。
如何驱散这烟雾呢?那就是知识,还有思辨能力。知识可以让人了解世界的奥秘,建立与世界的密切联系。思辨能力则可以让人超越于不确定性之外,通过对它的洞悉而战胜它。
编辑 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