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诗人苏舜钦以“汉书下酒”的典故人尽皆知,他还创造了鬼饮、囚饮、鳖饮、鹤饮等稀奇古怪的花样饮酒方式。苏舜钦嗜酒,或许来自祖父苏易简的遗传基因。
苏易简曾经中过状元,官至副宰相,宋太宗非常赏识他。只有一桩,宋太宗对他饮酒相当头疼,曾亲自写了两首“劝酒诗”,让他每天对着母亲诵读,反省自己。然而苏易简就是酒瘾难戒,太宗一怒之下,将他贬到陈州为官。后来他因饮酒过度,39岁早逝。
祖父官至副宰相,怎么说,苏舜钦也算是高干子弟了。所以,苏舜钦通过父荫补了个太庙斋郎的职务。
不久,苏舜钦调荥阳县尉,但不久他就锁了“办公室”离职了。一方面,他对这项工作不感兴趣,更重要的一方面是,他觉得沾先辈的光当个小官,并不光彩。他的祖父苏易简曾经有过中状元的辉煌历史,为什么他不能?就这样,他参加了科举考试,中了进士,改任光禄寺主簿。
苏舜钦上书踊跃,小人们对他又怕又恨,正人君子却喜欢他。范仲淹就很赏识他,推荐他以集贤校理官的身份负责“进奏院”的工作。宰相杜衍也强烈看好他,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这时候的苏舜钦可谓春风得意,升官、娶老婆都让他摊上了,而且老婆还是当朝宰相的女儿,想必眼红的人不少吧!
“进奏院”相当于一个文书中转机构,其职责用现在通俗的话说,就是将中央各部门的文件转发给地方政府,又将地方各州的文书呈给中央各部门。
“进奏院”的日常工作就是转抄、拆封文件,这样每天都有一大堆文件的封纸报废,日积月累,这些卖废纸的钱就是相当可观的一笔收入了,自然而然,这笔收入就成了单位“小金库”的重要来源。
京城里有个民间习俗,就是每年春秋两季举行赛神会,中央各直属机关往往会趁着赛神会举行联欢活动,利用公款吃吃喝喝。
公元1044年的秋天,苏舜钦与同事刘巽取出“小金库”的钱,预备开一个大型的酒会活动。酒会的规格还是较高的,作为著名文人的苏舜钦,不仅邀请了一些在京名士前来参加,还请了两名妓女歌舞表演助兴。为了避免旁人说闲话,为了表示公私分明,苏舜钦自掏腰包出了十两银子,而对于被邀请的其他客人,不但没有免费,还要求他们也来凑份子,根据自身情况拿出数量不等的喝酒钱,相当于今天的“AA”制。
当时太子中书舍人李定听说后,让人带话,也想出钱参加,苏舜钦打心眼里瞧不起他,说了句讽刺话,指出他是因父荫得官, 是上不了正席的“蒸馍饼夹”,就不要来凑什么热闹了。
酒会空前的热闹,文人雅士聚在一起,吟诗作文是少不了的,有个叫王益柔的才子,时任集贤院校理,喝高了之后作了一首《傲歌》,里面有两句格外狂妄:醉卧北极遣帝扶,周公孔子驱为奴。说是喝醉了酒,让皇帝来给自己当仆人,还骂周公和孔子是奴才。
吃了“闭门羹”的李定正是郁气难平,他将苏舜钦公款吃喝、招妓玩乐的“腐败行为”,连同他的嘉宾王益柔的“反动言论”,添油加醋到处渲染,弄得满城风雨。这事后来被人利用,一度震动了整个京城,苏舜钦因此丢了官。苏舜钦的岳父杜衍为避嫌,不能为女婿说话,但最终也未能避免下野的命运。
李定自愿掏腰包参加宴会,苏舜钦可以用委婉的理由拒绝他,但以苏舜钦睥睨一世的自负性格,他不刻薄一下李定,就不是他苏舜钦了。因为李定是靠父荫得官,这是他瞧不起李定的主要原因。回想苏舜钦自己,也曾靠父荫补太庙斋郎,不过,他不屑于如此为官,主动抛弃了官职,凭真本事,即科考中了进士,这应该是他一生中最引为自豪的地方。
苏舜钦的性格中还有一种刚性。他是那种眼睛里揉不得半点沙子的人。李定想参加酒会,想必是为了附庸风雅,如果苏舜钦满足他那点虚荣心,在宴席上给他留个位置,他也坏不了什么事。只不过,苏舜钦看着他不舒服,喝酒的雅兴自然会受到影响。小人不可得罪,苏舜钦即使明白这个理,也没有料到小人兴风作浪会造成那么严重的后果。
苏舜钦后来给欧阳修写信,他在信中为自己鸣冤叫屈。说动用“小金库”吃吃喝喝,在别的单位都是很平常的事,是潜规则,至于地方政府,还有卖粪土柴蒿之物来助公款吃喝的,上面都一律不追究,然而偏要拿他开刀。又说现在无官一身轻,也不是坏事,最起码可以教书或者经商,不至于饿死。
再后来,苏舜钦来到苏州,用四万钱买了一块临水之地,广置水石,筑“沧浪亭”,自号“沧浪翁”,用的就是“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的典故。而他的三个儿子,分别叫苏泌、苏液、苏激,名字都与水有关。
编辑/梁宇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