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动合同法》与我国公共均衡点的位移

2008-12-29 00:00:00王道华
人文杂志 2008年6期


  内容提要 本文通过构建G(Government)—C(Corporate)—E(Employee)模型,对公共均衡进行分析后发现,在我国转轨经济的发展过程中,当处于最佳公共均衡点时,企业的收益要大于雇员综合收益;公共均衡点的演进起始点位于偏向于企业的A点附近;《劳动合同法》的颁布实施使得公共均衡点向最佳均衡点处移动,具有一定的帕雷托改进效应,对整个社会的和谐发展具有积极意义。
  关键词 公共均衡 G-C-E模型 劳动合同法
  〔中图分类号〕F2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0447-662X(2008)05-0084-05
  
  2008年1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劳动合同法》的正式生效,在社会上引起了轩然大波。各界人士在热议该法制定、实施过程中各种问题的同时,也在深入思考和分析我国经济体制转轨过程中,关于政府公共均衡选择理论及相应的演进路径问题。公共选择理论认为,人类社会由两个市场组成:一个是经济市场,另一个是政治市场。在经济市场上活动的主体是消费者(需求者)和厂商(供给者),人们通过对市场价格的选择和竞争来获取自我效用的最大化;在政治市场上,活动的主体是选民、利益集团和政府及政治家(政府和政治家扮演的是制度的供给者),人们通过民主选票来选择能给其带来最大利益的政治家、政策法案和法律制度。
  
  一、相关理论及问题
  
  主流的政府职能理论认为,政府在社会运行过程中承担着守夜人的职责,“政府,作为一种实现帕雷托最优资源配置的机构,其存在会减少人数众多时获取个人关于公用品和外部性的偏好的信息所需的交易成本和谈判成本”。
  (注:[美]丹尼斯•C•缪勒:《公共选择理论Ⅱ》,杨春学译,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9年。)政府的类型除了有行政管理型之外还有企业型之说。企业型政府一经提出便引起了较大的反响,由于其致力于顾客服务、降低成本、创新的价值追求等企业经营理念,许多人因此将其尊称为成功模式甚至典范。与此相反,在理论界这一改革实践和主张却受到诸多诘难:公共部门与私营部门存在巨大差异,不能将企业管理理论移植于行政管理;以新制度经济学作为行政改革的理论基础缺乏科学性、可靠性;管理主义技术属性的追求易于导致相应的伦理与责任问题;市场化取向下政府对市场的过度崇拜导致行政价值的偏离;将公民称作顾客,降低了其应有的政治地位;改革的举措和手段背离了公共行政的基本规律,等等。(注:孙学玉:《理论界对企业型政府模式的诘难》,《江苏行政学院学报》2006年第5期。)“公共均衡”论提出,要确实保证行政活动内在有效持久的动力,应认可政府组织及人员的内在合法利益追求——自利主义而非利他主义。只有在理论上承认行政组织利益的存在,才能解决行政动力问题,而解决了动力问题才能真正解决行政效率问题,从根本上确保行政活动的有效性。行政管理活动需沿着均衡——兼顾政府和民众两方面的轨道,通过利益机制的协调最终实现双赢。(注:何俊青:《公共均衡:政府与民众关系新探———公共选择理论与现代政府的再思考》,《湖北社会科学》2007年第7期。)政府失灵论者认为,由于政府活动的供求特性,政府的非经济行为将导致政府失灵;同时,由于政府活动的委托代理特性,政府官员的个人效用最大化也将导致政府失灵。政府失灵将导致政府活动的效率与福利损失。(注:袁持平:《政府失灵的经济分析》,《社会主义研究》2001年第5期。)以上理论和观点都从不同角度论述了政府的职能及其公共均衡点的形成机制,在现实社会生活中,公共选择理论的研究焦点有积极的与基准的之别。基准的公共选择理论通常是研究实行怎么样的政策“可以”产生理想的结果,而积极的公共选择研究则是研究政府所实行的某些政策在实践上“可能”造成怎样的后果。在我国经济体制转轨过程中研究积极的公共选择对于我国的整体发展具有重要作用,而且在这一过程中相应的政治、经济、文化、法律等具有我国所独有的特点,其公共均衡点选择具有怎样的演进路径呢?本文基于怎样的公共政策将会产生积极效果的基础上,通过构建G(Government)—C(Corporate)—E(Employee)模型,试图对以下问题进行分析论证,一是在政府、企业、雇员的三元博弈中,我国最佳公共选择均衡点的位置及其特征;二是我国公共选择均衡点的起始点、移动区间及其移动趋势。
  
  二、G-C-E三方公共均衡模型及其均衡点的位移
  
  1、G-C-E三方公共均衡模型:在一个社会运行系统中,任何组织都有其自身的组织利益。政府也是一种组织,虽然它是代表民众利益而存在的,但它毕竟也是由具体的社会人组成的,因此在具体的利益问题上,政府不可能脱离利益范畴,也会出现自身的组织利益,即政府也有自己利益的追求——税收。与此同时,政府还需考虑广大民众的支持与意愿,古今中外的历史均已证明了这样一个简单道理——得民心者得天下!因此,政府组织的总效用一般情况下由两个变量组成,即经济利益和公民的支持满意度。政府的经济利益我们用税收来表示,与一些发达国家的税收结构不同,我国的税收主要来自于企业,这是因为雇员对国家税收的贡献值目前还非常的小(比如2007年个人所得税仅占全部税收的1.29%),所以可以忽略不计。由此我们可以说在现阶段,政府的经济收益与企业的收益大小呈正相关关系。公民的满意度用雇员的综合收益表示,其中雇员包含过去的雇员:退休退养人员;现时的雇员:在职员工;未来的雇员:还未进入劳动力市场的各类人员,雇员满意度的大小直接影响着他们对政府的认可与拥护程度。图一是G-C-E三方公共均衡选择模型的示意图,竖轴G(正式的竖轴G应该是从原点O起始的,图中这样画主要是为了便于说明问题)表示政府的总效用;纵轴C是企业的收益大小,其效用值用p(c)表示;横轴E是雇员总收益的大小,其效用值用f(e)表示。那么,G = p(c) + f(e)。由图中可知,A’、P’、B’是曲面CGE上的不同选择点,其中A’是企业收益为OC1、雇员的综合收益为OE1时政府的总收益AA’,P’是企业收益为OC2、雇员综合收益为OE2时政府的总收益PP’,曲面CGE是政府总效用的选择集,在曲面CGE上的曲线A’P’B’是政府的一条等效用曲线,该曲线上的任何一点对于政府来说其总效用是相等的,即AA’=PP’=BB’。虽然这条曲线的不同点上企业和雇员的收益比重会有较大的变化,在不同的点上政府的收益结构会不同,比如A’点上政府的经济收益大于B’点,而B’点上雇员对政府的拥护程度会大于A’点。曲线APB是A’P’B’在平面COE上的投影。关于GOC平面上政府与企业之间曲线的走向以及在GOE平面上政府与雇员之间曲线的形状,根据边际收益递减规律,应该是图二、图三中的a形状曲线,而不是b或c。另外,从历史发展的角度看,随着我国各项事业的不断发展,尤其是经济实力的不断增长,企业和雇员的总收益都会不断的提高,政府的总效用也会由此而提高,投影到平面COE上的将会是一簇曲线,如图四所示,曲线2、3上各点的总效用大于曲线1,曲线3各点的总效用大于曲线2、曲线1,政府的选择集合也会逐渐由曲线1逐步移动到曲线2,再过渡到曲线3。
  
  2、G-C-E模型的最佳均衡点求解:由G-C-E模型中可知,凡是投影到平面COE上的一簇曲线都是政府总效用的选择集。那么G-C-E模型下政府的公共选择最佳均衡点将会在什么地方呢?让我们依据G-C-E模型作进一步的分析,由于企业收益与雇员利益之间具有一定的互斥性,企业的收益越大、雇员的收益就会相应的减少,反之亦然。所以我们假设 p(c) = a + b/f(e),其中a > 0、b > 0。a大于零是因为企业要能正常地进行投资生产必须获得一个最低的收益回报,比如银行的存款利息,否则企业将停止经营,p(c) = a + b/f(e)中第二项的极限值为零(此时雇员的收益达到极大化)时,企业必须还有收益。b大于零是因为在a为无穷小时,p(c)•f(e) = b,企业和雇员的收益如果有一方或两方为零时,企业必然将终止运行,因此,系数b必须大于零。政府的最佳公共均衡点
  
  (注:具体的推论过程可与作者联系。)为p*(c)=a+b,f*(e)=b,G*=a+2b。
  3、关于均衡点的移动区间:从理论上讲,在图五所示中,曲面CGE投影到平面COE上的曲线AG*B上的任何一点都是政府可选择的集合,但仔细分析会发现,无论是企业还是雇员,都有其最低收益的限制。在A点企业的收益很大,但雇员的收益达到了最低极限E0,即这一点的收益是仅够雇员养活自己和家人的最低生活保证。如果低于这一点,在雇员最低的生存权都无法保证的情况下,他们将会不再支持和拥护政府的有关决策,雇员对政府的支持和拥护度降到了最低点,社会上将会出现极大的不安定因素。在B点上,雇员的满意度很高,但企业仅能获得最低的经济收益C0,即在该点上企业处在盈亏临界点上,企业没有盈利必然会反对政府的有关政策和法令,有的甚至还会退出相应的生产领域,最终会制约着整个经济的发展和技术进步。与此同时,由于企业的生产积极性降到了最低点,政府的税收必然会受到极大的影响。由此看来,企业和雇员任何一方都不可能忍受超过这一极限值后的均衡,即作为制度供给与调控的政府来说,可调控的真正均衡点的移动区间是在曲线AB两点之间,最佳的公共均衡为G*点。
  
  三、我国公共均衡点的移动趋势
  
  我国是由以计划调节为主逐渐过渡到以市场调节为主的转轨经济,在多方获益的同时,也还存在着“非帕雷托改进效应”。经济体制的改革就是改变人们之间的利益关系,在这当中,有人(或利益集团)总会受到这样或那样的损失,而不是只有人受益而无人受损。这样在具体改革措施的实施过程中,获得巨大收益的同时,将会出现实施成本和摩擦成本,(注:樊纲:《两种改革成本与两种改革方式》,《经济研究》1993年第1期。)政府作为主导经济体制改革的倡导者,他的选择直接关系到整个社会体制改革所获得的收益与两大成本之间差额的大小,最终决定着改革的成功与失败。中国社会科学院工业经济研究所编写的2007年企业蓝皮书《中国企业竞争力报告(2007)—— 盈利能力与竞争力》中指出,1990至2005年,劳动者报酬占GDP的比例不但没有上升,反而下降了12%。另外,根据1997年至2006年国家统计局年度统计公报及相关数据测算,近十年来,职工实际工资(名义工资上涨率减去CPI)上涨率每年平均为8.67%,企业的综合经济效益年均上涨率达到了21.35%,这还仅仅是关于工资一项的统计结果。在现实生活中,本该由企业依法按规为雇员缴纳的养老、医疗、失业、工伤、生育等社会保险,这些年还有相当一部分雇员没有真正享受到这部分待遇。郑志国通过研究我国企业利润与雇员工资后发现,收入与贡献逆向偏离,确实存在企业利润侵蚀工资问题。(注:郑志国:《中国企业利润侵蚀工资问题研究》,《中国工业经济》2008年第1期。)从以上数据和现实出发,我们可以做出这样合理的推断:2008年1月1日以前我国公共均衡点处在图五中的AG*之间,且偏向A点附近,比如C点,即该均衡点位置对企业来说相对有利。那么改革开放初,我国的公共均衡起始点为什么会处于有利于企业一方的A点附近,而不是处于偏向于雇员一方的B点附近呢?按照新制度经济学派创始人道格拉斯•诺斯的观点,制度变迁的轨迹有两种类型。一种是“闭锁"(Lock一in)型,意思是制度变迁到达某一点时就会卡住经济增长。在这种状态下,有助于降低交易费用和鼓励人们从事生产性经营的制度发展受到压制,人们只好把精力消耗在对既定财富分配的争夺上。另一种是“合辙"(Path dependence)型,在这种类型中凡有利于降低交易费用和鼓励公平竞争的制度都可能得到发展,也就是说,制度变迁轨迹和经济增长是合辙同步的。诺斯认为,决定制度变迁的因素有两个,一是收益递增,二是不完全市场。(注:道格拉斯•诺斯,制度:《制度变迁和经济实绩》,剑桥大学出版社,1990年。)不完全市场,是指交易成本太高,在这种场合,人们需要建立制度压低成本。如果他们预期该制度的创制成本将小于该制度的收益,该制度就会得到采纳。因此,合辙变迁是一个收益不断递增的过程。我国的经济体制改革是政府主导下的渐进性制度变迁,政府的决策对于后续的发展路径至关重要。改革开放初期,我国所面临着供给严重不足、大锅饭导致生产积极性十分低下、资本要素突出稀缺等问题。要解决这些问题就是要破除原有的制度约束、解放生产力、刺激经济的运行效率,只有极大地调动企业的生产经营的积极性,上述这些问题才会得以解决。因此,中国政府当时选择了偏向于企业有利的A点为公共均衡的起始点,而不是B点。当时,只有全社会普遍地建立起产权明晰、交换自由、公平竞争、风险自负、激励相容的市场规则,(注:杨瑞龙:《论我国经济制度变迁方式与制度选择目标冲突及其调节》,《经济研究》1994年第5期。)才能从根本上激励各类社会资源投入经济建设的积极性。从中国30年来的实践看,由于党中央贯彻了符合中国实情的、渐进的、科学的改革思想,使得中国改革走上了合辙的轨道,从而实现了改革与增长的同步。
  《劳动合同法》的颁布实施,进一步提高了广大雇员的综合收益,比如全员劳动合同的签订、各项社会保险的缴纳等等,而且还将企业违规的惩罚支出让渡给了雇员,比如经济补偿金条款的设计,进一步提高了法律的实施力度,这使得公共均衡点由C点移动到了D点。D点与C点相比较,企业的收益相对降低,雇员的综合收益相对加大。根据西方微观经济学的一般原理,在AG*点之间,p(c)和f(e)的交叉弹性系数大于1,即企业的效用降低较少的比重,而与此同时雇员的效用会得到较大幅度的提升;另外,公共均衡点的移动,可以较大幅度地调动广大雇员的工作积极性,从而提高劳动生产率,企业的综合效益并非绝对的下降,完全有上升的空间和可能性,因此可以说具有一定的帕雷托改进效应,从整个社会的角度来说是经济有效的调整。由此,我们推测,随着我国政治、经济、文化等各项事业的不断发展,公共均衡点将进一步向G*点移动,直至在这一点上保持一种动态的平衡。
  
  四、结论与建议
  
  第一,由G-C-E模型的推理可知,在我国经济体制转轨过程中,政府选择的最佳公共均衡点为G*。在该点上,企业的收益要大于雇员的总体收益,即在投入要素中资本与劳动相比较,资本要素仍然处于优势。这也从另外一个侧面说明,虽然我国经历了三十年的改革开放,国家的整体经济实力得到了极大的增强,但在现阶段,与劳动要素相比较,资本要素依然具有较强的稀缺性,所以我们还要一如既往的支持和激励企业的健康发展。
  第二,在我国经济体制转轨过程中,公共均衡点的起始位置位于偏向于企业一方的A点附近,这与我国的现实情况有着紧密的关系。改革开发初,我国资本要素绝对稀缺,劳动力供给相对充足,要想快速地促进经济的发展,就必须想法设法促使资本要素运行效率的提高,鼓励企业的投资活动。所以,公共均衡的起始点位于A点附近而非B点附近。
  第三,关于我国公共均衡点的演进路径。经过三十年的改革开放,我国的综合国力有了大幅度的提高,资本要素的稀缺性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缓解。在促进经济大发展的同时,政府越来越关注民生问题;在注重效率的同时,更加关注社会的公平与和谐发展,《劳动合同法》的颁布实施就是一个典型的事例。政府选择的公共均衡点正逐渐由过去的均衡点C移动到新的均衡点D,提高了广大雇员的综合收益,改进了整个社会的效用水平,对我国整体发展具有积极意义。而且我们完全可以有理性地预计,在科学发展观的正确指导下,这一均衡点还将继续向最佳均衡点G*逼近。
  作者单位:宁波大学商学院
  责任编辑:心 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