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暗恋,是一段有毒的诱惑

2008-12-29 00:00:00
伴侣 2008年17期


  1
  
  牧扬打电话来的时候,我正端一杯咖啡,兀自站在15楼的弧型阳台上。云淡风清的天,满大街的尘世流转,要不是牧扬的一个电话,也许,世界永远会是如此美好。
  子露,回来看子嫣吧,我怕她不行了。声音沙哑悲泣,满怀的诚恳。我知道,你会回来的,至少为我,好吗?
  我没有回答,关了电话,泪从15楼的高空落下去,无声无息。自从五年前选择离开,以为此生再不会与此男子有任何瓜葛。甚至在与其他男子有牵扯时,午夜梦回,我常想自己是不是失去了爱的能力,不然为什么一别经年我居然还能一个人活得如此安然。我在五年的时间里慢慢学会遗忘,每天在阳台上看暮色合起,繁华落下,那些前尘旧事爱恨纠缠都渐渐消失,不得不承认,这些日子于我,时光是不曾有过的静好。我以为我放下了,然而,一句你会回来的,便如鬼魅般摄了我的魂,准确无误地击中了我尘封记忆里的往事,包括往事里的爱与被爱。
  
  2
  
  水一样的青春,除了爱就再没别的了。那时,除了功课,我和子嫣谈得最多的就是牧扬。他有一头柔软的黑发,卷卷的,鼻挺眉浓,俊朗挺拔,他是我们班的班长。每每说到他的时候,子嫣便嘻嘻地笑,满目柔情。
  牧扬的功课好得不得了,常常,我便和子嫣一左一右坐在他的身边,听他说牛顿定律复杂方程,日子安宁得就像一段闪闪发光的丝绢,如果不是子嫣的一句“我爱牧扬”,也许,我宁愿岁月就那么静静流淌而去。
  那天晚上,有微凉的风,子嫣对我说,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爱牧扬。等子嫣睡去,我拿起那个印有浅蓝碎花封面的日记本,牧扬两个字被我的泪痕淡淡地洇开。那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梦,竟然梦见子嫣躺在牧扬的怀里,白皙柔软的额头抵着牧扬的下巴蛊惑地笑,一直笑到我醒来。我告诉自己一场纠缠不清的情爱将要开始。
  事实上,当我发现爱的种子已无声无息地开始发芽时,我问自己,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他递过《窗外》时温润的一瞥,还是子嫣在他身旁一声声清浅的笑?
  第二天早晨,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斜斜地照到床上,尘埃在上面跳着舞。我醒来,懒懒地躺在床上,牧扬忽然就霸道地定格在我的脑海里,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听到他唤我的名字。我摇摇头,抱着棉被发呆。我发现事情严重了,因为,子嫣爱牧扬。
  从那天早晨开始,牧扬就像个隐形的情人,在灯火阑珊的街角,在浪漫温馨的图书馆,有他,有她,留给我的,只有想念,在白天,在夜里,在每一个恍惚的刹那……
  我知道牧扬喜欢吃油炸大虾,我知道他昨晚和她去听了一场音乐会,我知道我有意无意地等他下课回家,然后尾随他和子嫣的一路欢笑……我没告诉牧扬这些,这些都是我和他的影子恋爱后,偷回来的,他不知道他是我的情人……
  终于决定表白,可爱情天生不能分享,谁选择或被迫退出,前路是愚蠢,后路是悲哀。我忘了,有一种爱,在说出口的那一刻,便完成了它的全部使命,然后灰飞烟灭,永不回还。牧扬说,我爱子嫣。
  我的爱情如同开在荒原里的一朵花,美好而珍贵,是我赖以生存的信念,一旦失去,生命就会溃烂。我想到了死,死是容易的,空洞虚无的活着比死更加不堪重负。
  我年少的青春啊,就那么湿,那么冰,那么凉。
  
  3
  
  我终没死成,牧扬说,子嫣有先天性心脏病。那一刻,我的心疼得快要停止了跳动,何尝,我又不知道子嫣有没有病呢?我选择了离开,就让这一份单纯美好的爱情在我的记忆里像百合的花瓣般一层层安静地剥落,然后渐渐消失在时光的光谱中吧。
   很多人说起故乡都会是满怀的惆怅,甚至哽咽不已,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因为某个人一直还住在那里,而自己,已是别处经年。正如我,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一直向北,却不想还是回到了那个繁华的南方都市。对于我这样的女子,离去与归来,大抵都是缘了爱情的纠葛撕扯。
  快下飞机的时候,我给牧扬发了个短信:7:30分到达。
  我一眼就在接机的人群里认出了牧扬,依然那么的高大俊朗,只是深陷的眼眶背后有隐隐约约的憔悴。牧扬喊,子露。我问,她呢?牧扬咬了咬嘴唇,先吃点东西吧。
  夜晚的酒吧总是灯火暧昧,纱幔摇曳。
  我问,她呢?
  子露,原谅我,其实子嫣很好,是我想你了,你知道,我爱的一直是你,一直。
  爱情流淌在血液里,是戒不了的疾病。
  我和牧扬都有些醉了,当我脸上漾起了妩媚的酡红,我说,有房吗?牧扬点了点头。进了门,牧扬暗了灯,两个人都是静寂无声的,没有对话,看不清表情,肌肤紧贴着,我饥渴地享受着他舌尖的温度,湿润绵软,有着杀戮的力量,我的呢喃那么轻那么软,像一只苏醒在茂密丛林里的夜莺,细细碎碎地渗透了他的五脏六腑,我们彼此用狠狠的力气,想把对方揉到骨子里。
  当爱情可遇而不可求时,性,其实也是一场生的安慰。
  
  4
  
  午夜的收音机里正传出一个女子的声音,声音婉转疏离,慵懒暧昧,有多久没听到过了,五年还是六年?
  自从子嫣跟我说“我爱牧扬”的那晚开始,我和子嫣的关系便不复存在。
  我选择了退出,在牧扬说子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那一刻开始。有时,退出即是成全,而成全却断了自己一条幸福的来路,也错失了自己最爱的人,红尘里还剩多少繁花似锦的深情经得起错失的断送,所以,当牧扬说你会回来的时候,我义无反顾。
  夜风掀起窗帘,吹凉了我低温的心。我拨了子嫣的电话。
  子嫣进来的时候,我又看到了五年前那一双琥珀似的大眼睛,仿佛洞穿了千年的秘密,清澈、深邃又诡秘,让人欷歔这双完美的大眼睛,目光流转处,哪有一处花不开。
  我问,子嫣,你过得好吗?
  对不起,子露,可我真的太爱牧扬。你的病,还好吧?如果不是你当初的退出,我和牧扬也不会有今天。我只希望每一天,都牵着牧扬的手,过好眼前的日子。
  是啊,我说,一弹指,一刹那,一辈子就那么不翼而飞,再多的纠缠都只是荒废时间,倒不如好好珍惜眼前人。
  子嫣转身离去的那一刻,我又看到了那些纯涩脆薄的年少时光,在那段青葱岁月里,我们也曾像所有女孩子一样,在喧闹的操场边携手看夕阳沉落,吟唱着只有我俩懂得的咿呀小调,或是在上学的路上奔走如风,彼此追逐嬉闹;我们也曾,默默爱着同一个男生,有过或大或小的嫌隙和争吵,却于歧路挥手的时候别过头去,落泪成金。
  
  5
  
  牧扬再没来过,子嫣也整天忙着她电台的工作,只是每晚,我都要准时打开收音机,听她婉转疏离的声音,独自垂泪。
  我没有告诉子嫣,我怀了牧扬的孩子,这是一个错误,我不想的,而她永远也不可能知道的,爱一个人爱到难堪的地步是什么样的一种情感,而我又何尝不知,这只是牧扬的一场局。
  那时,子嫣的父亲是一家身家过亿的老总,而从小野心勃勃的牧扬正是看中了这一点,让年少单纯的子嫣爱上了他。我随患病母亲的离开成全了他和子嫣的爱情。而牧扬也顺利执掌了公司的生杀大权,然而,牧扬并不是商界奇才,几年的经营,让公司每况愈下,如果能拿下市里开发区那个上亿的工程,公司则可起死回生。而我,正是掌握那个工程标的的关键人物,于是,牧扬的电话在15楼的阳台上适时响起。
  那个充满情欲的夜晚,当一个高大俊朗的黑影打开我的手提电脑,我才知道,原来面对一个人,不光是有欣赏、喜欢或者想去占有的欲望,在那些背后,还有一种疼痛的感觉,叫心碎。
  而子嫣,那个我同父异母的妹妹,那个信誓旦旦对牧扬说自己从小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女子,为了爱情,哪堪自己的姐姐身染沉疴,恹恹病容。
  医生说,子露,你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可活。
  于是,我拎着装有绝密资料的手提电脑踏上了归乡的飞机。
  我从酒店的高空扔出了装有速效救心丸的瓶子,那些年少时的美好时光一层层闪现,它们曾经在岁月的风里多么的明亮和深刻,可岁月如风,一吹而过,什么都遗忘了,我以为爱情纯粹圣洁若一朵绝世的花,却不料早已凋零在俗世沧桑的辗转轮回里,对他刻骨铭心的爱,只剩下一张苍白的脸。
   我给子嫣发了短信:希望你同他厮守辗转,共度时光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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